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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孝之妻進來,帶領十來個婆子上夜,穿堂內又添了許多小廝們坐更打梆子,已安插得十分妥當。
一日清曉,寶釵春困已醒,搴帷下榻,微覺輕寒,啟戶視之,見園中土潤苔青,原來五更時落了幾點微雨。於是喚起湘雲等人來,一面梳洗,湘雲因說兩腮作癢,恐又犯了杏癍癬,因問寶釵要些薔薇硝來。寶釵道:“前兒剩的都給了妹子。”因說:“顰兒配了許多,我正要和他要些,因今年竟沒發癢,就忘了。”因命鶯兒去取些來。鶯兒應了才去時,蕊官便說:“我同你去,順便瞧瞧藕官。”說著,一徑同鶯兒出了蘅蕪苑。
二人你言我語, 一面行走,一面說笑,不覺到了柳葉渚,順著柳堤走來。因見柳葉才吐淺碧,絲若垂金,鶯兒便笑道:“你會拿著柳條子編東西不會?”蕊官笑道:“編什麼東西?”鶯兒道:“什麼編不得?頑的使的都可。等我摘些下來,帶著這葉子編個花籃兒,採了各色花放在裡頭,才是好頑呢。”說著,且不去取硝,且伸手挽翠披金,採了許多的嫩條,命蕊官拿著。他卻一行走一行編花籃,隨路見花便採一二枝,編出一個玲瓏過樑的籃子。 枝上自有本來翠葉滿布,將花放上,卻也別致有趣。喜的蕊官笑道:“姐姐,給了我罷。 ”鶯兒道:“這一個咱們送林姑娘,回來咱們再多采些,編幾個大家頑。”說著,來至瀟湘館中。
黛玉也正晨妝,見了籃子,便笑說:“這個新鮮花籃是誰編的?”鶯兒笑說:“我編了送姑娘頑的。”黛玉接了笑道:“怪道人贊你的手巧,這頑意兒卻也別緻。”一面瞧了,一面便命紫鵑掛在那裡。鶯兒又問侯了薛姨媽,方和黛玉要硝。黛玉忙命紫鵑包了一包,遞與鶯兒。黛玉又道:“我好了,今日要出去逛逛。你回去說與姐姐,不用過來問候媽了,也不敢勞他來瞧我,梳了頭同媽都往你那裡去,連飯也端了那裡去吃,大家熱鬧些。”鶯兒答應了出來, 便到紫鵑房中找蕊官,只見藕官與蕊官二人正說得高興,不能相舍, 因說:“姑娘也去呢,藕官先同我們去等著豈不好?”紫鵑聽如此說,便也說道:“這話倒是, 他這裡淘氣的也可厭。”一面說,一面便將黛玉的匙箸用一塊洋巾包了,交與藕官道:“你先帶了這個去,也算一趟差了。”藕官接了,笑嘻嘻同他二人出來,一徑順著柳堤走來。鶯兒便又採些柳條,越性坐在山石上編起來,又命蕊官先送了硝去再來。他二人只顧愛看他編,那裡捨得去。鶯兒只顧催說:“你們再不去,我也不編了。”藕官便說:“我同你去了再快回來。”二人方去了。
這裡鶯兒正編, 只見何婆的小女春燕走來,笑問:“姐姐織什麼呢?”正說著,蕊藕二人也到了。 春燕便向藕官道:“前兒你到底燒什麼紙?被我姨媽看見了,要告你沒告成, 倒被寶玉賴了他一大些不是,氣的他一五一十告訴我媽。你們在外頭這二三年積了些什麼仇恨,如今還不解開?”藕官冷笑道:“有什麼仇恨?他們不知足,反怨我們了。在外頭這兩年, 別的東西不算,只算我們的米菜,不知賺了多少家去,閤家子吃不了,還有每日買東買西賺的錢在外。 逢我們使他們一使兒,就怨天怨地的。你說說可有良心?”春燕笑道:“他是我的姨媽,也不好向著外人反說他的。怨不得寶玉說:‘女孩兒未出嫁, 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麼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的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分明一個人,怎麼變出三樣來?'這話雖是混話,倒也有些不差。別人不知道,只說我媽和姨媽,他老姐妹兩個, 如今越老了越把錢看的真了。先時老姐兒兩個在家抱怨沒個差使,沒個進益,幸虧有了這園子,把我挑進來,可巧把我分到怡紅院。家裡省了我一個人的費用不算外, 每月還有四五百錢的餘剩,這也還說不夠。後來老姐妹二人都派到梨香院去照看他們,藕官認了我姨媽,芳官認了我媽,這幾年著實寬裕了。如今挪進來也算撒開手了, 還只無厭。你說好笑不好笑?我姨媽剛和藕官吵了,接著我媽為洗頭就和芳官吵。芳官連要洗頭也不給他洗。 昨日得月錢,推不去了,買了東西先叫我洗。我想了一想:我自有錢,就沒錢要洗時,不管襲人,晴雯,麝月,那一個跟前和他們說一聲,也都容易,何必借這個光兒?好沒意思。所以我不洗。他又叫我妹妹小鳩兒洗了,才叫芳官,果然就吵起來。接著又要給寶玉吹湯,你說可笑死了人?我見他一進來,我就告訴那些規矩。 他只不信,只要強做知道的,足的討個沒趣兒。幸虧園裡的人多,沒人分記的清楚誰是誰的親故。 若有人記得,只有我們一家人吵,什麼意思呢?你這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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