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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塞爾在尚皮尼右臂中彈,但在比贊瓦爾肩上扛上了肩章。奧克塔夫則既未升官也未受傷。說實在的,這並不能怪他,因為在戰鬥中,他始終跟在他朋友的身後,頂多相距不足六米,不過,這六米就決定了一切。
戰爭結束,工作恢復常態之後,這兩個大學生住在了一起,就住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小旅館相鄰的兩個房間裡。法蘭西的不幸,阿爾薩爾和洛林的割讓,使馬塞爾的性格完全成了一個男子漢的成熟性格。
“彌補父輩的過錯是法國青年的事情,”他說,“只有發奮努力才能完成這一重任。”
他五點起床,逼著奧克塔夫也照他的樣兒做。然後,他拉著他奔向課堂,下課後,寸步也不離開他。回來後便忙著學習,頂多時不時地抽上一隻菸斗,喝杯咖啡,稍事休息。晚上十點上床,雖不是滿心歡喜,但卻是心滿意足,頭腦非常充實。他們不時地去打一盤檯球,看一場好戲,偶爾也去音樂廳聽聽音樂會,或去維裡埃爾森林騎騎馬,或是在森林中漫步,一星期兩次去拳擊或擊劍,這就是他倆的休閒方式。奧克塔夫有時候明顯地表示出對這些消遣不感興趣,垂涎於一些不敢恭維的娛樂。他常常提出要去看看在聖一米歇爾酒吧“學法律”的阿里斯蒂德·勒魯,但馬塞爾對這些瘋狂想法嗤之以鼻,所以常常被打消了事。
一八七一年十月二十九日,晚上七點鐘光景,兩個好友像平常一樣,並肩坐在一張書桌前,就著一盞共用的檯燈在各幹各的。馬塞爾全身心地在研究一道饒有興趣的切割石塊的畫法幾何題。奧克塔夫則在精心細緻地在煮咖啡。不幸的是,他認為這比什麼都重要。這是他能夠自誇勝於他人的少有的幾個才能之一,也許他認為每天可以從中找到機會擺脫一會兒那可怕的解方程式的苦差事。他覺得馬塞爾有點過多地專心解析那些方程式了。他讓開水一滴一滴地濾過厚厚的一層阿拉伯上等木哈咖啡,而這份悠然自得大概讓他感到滿足。但是,馬塞爾的苦心鑽研讓他覺得心中有愧,所以,他抑制不住地想要跟他閒扯上幾句,打攪一下他。
“我們最好還是買一個大咖啡壺吧,”他突然說道,“這個又舊又笨的過濾器已經不符合現代文明瞭。”
“那買個大咖啡壺好了!那也許使你每晚用不著浪費一小時鼓搗這個了,”馬塞爾說完就又去解他的方程式了。
“一個拱形有一個三軸不等的軸的橢面作為拱腹。設原橢形ABCD的最大軸OA=a,中等軸OB=6,而短軸(O,O'C')垂直並等於C,那麼,這拱形便成為扁圓拱……”
這時候,有人在敲門。
“奧克塔夫·薩拉贊先生有封信,”旅館僕役說。可以想見,這讓人分分心的好事是大受這個年輕大學生的歡迎的。
“是我父親寫的,”奧克塔夫說,“我認得出他的筆跡……這至少是一封家書,”他輕輕地掂了掂這封厚厚的信之後補充說。
馬塞爾同他一樣,知道薩拉贊大夫在英國。一個星期之前,他路過巴黎時,還請他倆在王宮飯店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這家飯店從前名聞遐邇,而今天已經過時了,但是,薩拉贊大夫仍舊視它為巴黎最上乘的飯店。
“要是你父親跟你談到衛生大會的事,你告訴我一聲,”馬塞爾說。“他去那兒是去對了。法國學者一向過於與世隔絕了。”馬塞爾說完又埋頭解題了:“……外弧是由一箇中心在O'下面、垂直線O上的與前一個相仿的半橢形構成的。在標出三個主要橢形的交點下,F1、F2、F3之後,畫上輔助橢形和雙曲線,其共同軸……”
奧克塔夫大叫一聲,馬塞爾立即抬起頭來。
“什麼事?”他見奧克塔夫面色蒼白,有點不安地問道。
“你自己看!”奧克塔夫說,他已被自己剛剛得知的訊息驚呆
馬塞爾拿過信來,從頭至尾看了一遍,然後又復看了一遍,朝隨信附寄的鉛印林料看了一眼說:“真是怪事!”
然後,他裝滿菸斗,一絲不苟地點燃。奧克塔夫在等著聽他的看法。
“你認為這是真的嗎?”他聲音哽塞地衝馬塞爾嚷道。
“是不是真的?……顯然是真的。你父親是個非常有理智、又具有科學頭腦的人,不是真的,他是不會輕易就相信的。再說,證據都在這兒,實際上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菸斗已經完全點著了,馬塞爾便又開始工作。奧克塔夫呆在那兒晃動著手臂,連咖啡都無心煮完,更不用說集中思想去想問題了。可是,他又需要說說話,以便確信自己不是在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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