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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嘈雜喧囂的環境裡,他頓時覺得極度的寂寞,異常的孤獨,無可言喻的惶恐!
人的社會,人的天下,人儘管是最複雜,最難相處的,卻也是最善良,最有理性的,人
與人之間,發生了不可勝數的罪惡同爭鬥,但也一樣有著那樣多的慈悲及和諧,人最壞,可
也有最好的,至少,不似禽獸那樣無端兇殘和沒有是非感!
體內開始像燒著一把火,烤炙得他全身滾燙,雙睛發紅,他噓噓的喘息,肌肉骨骼都似
碎裂了,零落了,他用不上勁,站不起來,他的舌頭腫漲,喉嚨焦乾,他尚未發覺自己的臉
色已呈紫黑……他掙扎著,在視線一片蒙朧,神智十分暈沉中下向茅屋外爬,爬,爬………
他只有一個思想──趕快離開這裡,趕快,趕快,趕快……
就像一隻充滿空氣的膽囊,突然破了洞,洩了氣,扁癟了,軟塌了,燕鐵衣也一樣,他
不知什麼時候,也不知爬到了那裡,一陣昏黑中,他便失去了知覺,俯仆地下,任什麼也不
曉得了。
此時,天色剛剛轉為陰暗,入黑了。
荒山野嶺中,冷寂如死,風簫簫,林木簌簌輕晃搖落,幽靜得彷佛是人間世上早已被人
遺忘了的處身在另一個世界中。
燕鐵衣便那樣俯僕在地下,呼吸粗濁,身子卻毫無動靜。
*──*──*
先是耳邊聽到斷續的流水聲音,像很遠,又似很近,宛若是那邊流瀑的聲響,又似是溪
泉膛過自己的身側──燕鐵衣從一個混僵的,漆黑的惡夢中開始有了知覺,他尚在迷惘于思
維的紊亂及感官的遲鈍,一片冰涼的,柔軟的東西,已輕輕覆上了他額頭。
緩緩的,艱澀的,他努力將眼臉撐開,視線原是一片模糊,但逐漸又轉為清晰了,於
是,他看清楚一個人正盤膝面對他坐著………。
閉閉眼,燕鐵衣休息了一下,再度睜開眼,這一次,他更仔細的看清那個人了──那是
個四旬左右的中年人,但是,卻是個截然不同於其他平凡庸碌之屬的中年人,那個人有著一
張方長的面孔,臉色蒼白,濃眉斜飛入鬢,鼻管細長,顴骨高聳,薄如刀刃般的嘴唇緊抿
著,唇角微微下垂,他的雙眼最是特異,尖銳如鷹,光芒有著一股無比的侵徹力,彷若能看
透人的心腑,然而,卻又那般的冷酷,那般的深沉,又那般的堅硬。
縱然在這樣甫自暈迷中甦醒的情形下,燕鐵衣的神智尚未完全恢復,但一種敏銳的反應
同直覺已告訴了他──眼前這個人,是個極其強悍、狠厲執著又冷靜的人!這樣的人,主觀
強烈,自視極高,而且習慣於專橫,如是正道的人,則必有矯枉過正的習性,嚴肅不苟到了
頂點,如是邪路的人,則恐邪得不可收拾了!
那人正用一雙銳利冰寒的眼睛注視著燕鐵衣。
試著深深呼吸了幾次,燕鐵衣驚喜的發覺,居然有這麼個恬適舒坦法,不但火熱的感覺
全已消失,沉悶與暈眩的情形也沒有了,呼吸之下,氣暢神爽,胸襟清朗,連那種撕肌裂骨
的痛苦亦已不再覺得,他又略略活動著四肢,哈,竟然能以舉臂伸縮,雖說沉重僵木之感並
未盡除,可是比起毒發之時,已不知要好上了多少倍。
吞了口唾液,燕鐵衣再試著張口,嘿,舌頭的腫漲也消了,說話沒有任何困難!他噓了
口氣,聲音嘶啞的開了聲:“這位兄臺……想必是尊駕救了我這一命了?”
那人微微點頭,口氣果然冷凜之極:“不錯,是我。”
燕鐵衣潤潤唇,又感激莫名的道:“大德不言謝,兄臺救命之恩,舉凡我有生之日,皆
是補報之時!”
那人漠然道:“也不必說得那麼好聽,只希望你不要受恩之時是一種口氣,報恩之時卻
又另是一種想法了!”
心中一動──燕鐵衣暗自驚惕,他發覺對方果然是個迥異常人,不大近情理的個性,孤
僻怪誕之屬。
擠出一抹微笑,燕鐵衣道:“兄臺言重了,兄臺待我恩重如山,續命之德,唯恐回報不
盡,豈有背義忘恩之理?”
對方冷冷的道:“這就好,你記住你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