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時代的結束(第1/3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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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六月份之後,張大學士府的氣氛就顯得特別緊張,進進出出的人,臉上都顯出哀慼之容。張居正的六個兒子,最小的允修也已二十歲了。他們都輪番守值,日日夜夜侍候在父親病榻之前,須臾不敢離開。儘管他們在外人面前對父親的病情秘而不宣,但已在暗暗地準備後事。
客用一到張府,張居正的六個兒子聞訊,一起趕到轎廳迎接。馮保一下轎,就急匆匆地問張居正的大兒子張敬修。
“首輔現在如何?”
張敬修話未出口就先哽咽道。
“家父已三天水米不進,上午還掙扎著給皇上寫了一道《再乞生還疏》,這會兒又在昏睡。”
“守值的太醫呢?”
“在。”
太醫從人群后頭擠上前來。
客用瞅了他一眼,問道。
“你說說,首輔的病情……”
太醫急忙稟報道:
“方才還給首輔把過脈,已經非常微弱。使勁兒按下去,才感到寸脈似有似無,關脈浮滑,尺脈如簷前滴水,這已是殘燈之象。”
客用聽罷,連忙在張敬修的導引下來到後院張居正的病榻前。此時張居正眼窩深陷,面色焦黑,往日那般偉岸的身軀,竟萎縮成一塊片兒柴似的,躺在寬大的病床上,像是飄在池沼中的一根蘆葦。
一看這副樣子,雖說沒有太多的交集,但是熱淚還是從客用的目中奪目而出。算起來也就是才一個多月沒有見面,他卻沒想到張居正五形全改。現在已經是六月的伏暑天了,而張居正卻還蓋著一床大被子,可見身上的元氣已是喪失殆盡。客用伸出雙手緊緊握住張居正露在被窩外的手,居然像是有在攥著一塊冰。可能是受到了擾動,昏睡中的張居正眼皮子動了一下,張敬修見狀,忙俯下身去輕輕喊道:
“父親,客公公奉聖命來看你來了。”
張居正的眼皮子又動了一下,但仍然睜不開。嘴唇在艱難地動了動。瞧他這副樣子,客用實在不忍心打擾,但畢竟他是有“聖命”在身。因此,他只得狠下心來,伸手搖了搖張居正的肩頭,輕輕喊了一聲:
“張先生,雜家奉聖命來看您來了。”
聽著“聖命”張居正身子一震,還是睜開了眼睛,兩隻沒有神采的眼珠子艱難地轉動了幾下,最後,他遊移不定的目光終於落在客用身上,不一會兒,他終於掙扎著開口說話了,只是聲音微弱:
“客公公,多謝您來看我。”
客用抑著淚回答道。
“是皇上命雜家過來的,皇上收到了您的《再懇生還疏》。”
一說到皇上,張居正失神的眼眶裡顯露出些生氣。
“皇上准奏了嗎?”
“皇上要你安心養病。”
“養病?”
張居正苦笑著斷斷續續言道,
“養了半年,終不見好轉。我現在是來日無多了,只要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家父,唉,張某生前不能盡孝,只望死後能奉侍他老人家於九泉之下。”
聽著這些許,客用心下悲傷著偷偷拭了一把眼淚,趕緊切入正題問道:
“張先生,皇上知道您病情嚴重,所以特派雜家前來慰問,皇上有心準您辭去首輔之職,讓您迴歸故里。只是張先生這副樣兒,哪能受得了旅途顛簸?目下先生只管在府中靜養,等病情有了好轉,再作歸途也不遲。”
“這病是好不了的。看來,我真是要客死京城了。”
張居正拼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幾句話,客用擔心他撐不住,於是便直接說道。“張先生,瞧你這樣兒,一時半會兒還不能主持閣務,你看要不要增加閣臣?”
暫時清醒過來的張居正思索著,然後死死地盯著客用,怔怔地問:
“增加閣臣,是皇上的意思嗎?”
“當然是皇上的意思。”
客用連忙答道。
見皇上都沒有派馮保過來,而是讓自己的心腹貼身太監過來,張居正知道這必定是皇帝自己的意思。起身咳了一口痰後,他的腦子忽然變得清晰。他揣摩著皇上已經開始為他安排後事了,心裡頭感到淒涼。經過這麼長時間病痛的折磨,他對自己的生死已經漠然,但最讓他放心不下的,正是閣臣的遴選。如果接替首輔的人沒有選好,自己花了十年心血推行的萬曆新政,就有可能毀於一旦。病重期間,他一再思考這個問題,也想趁自己尚能控制局勢的時候,完成閣臣的選拔與首輔的交接。他看中的那些改革派官員,大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