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部分(第3/4 頁)
徹著哀怨的水聲。
“這兒好像是路。”走在前邊的一個漢子從緊咬的腮邦擠出這句話來。人們都預設了。
遠遠看到河中間有三個石橋礅,像河水的牙齒豎在那裡。顯然,橋已經不復存在了,李元旦知道此刻只有涉水過河了。
李元旦大聲說道:“跟我來。”便搶先催馬踏進急流。馬有些退縮,打著顫,鼻息粗重。他猛抽了兩鞭,馬繼續向前。
後面有人緊緊跟上。有人看見上游漂來一根木頭,慢吞吞地旋轉著,懸浮了好一會兒,水流在它後面擊起一道厚厚的浪,把它壓下去,它又躥上來,翻滾著朝下游衝來。有人說:“可能是個危險傢伙。”
李元旦道:“別管它。它衝來時,我們已經過了河。快過去兩個人,牽繩子拉大車。”
繩子很快就繃緊了,大車也吃力地橫穿過河流。第一輛大車還算好,經過幾下歪斜便跨過了急流,靠到對面岸邊可能是路的地方。有人在忙著將歪斜的空棺木重新捆緊。
第二輛大車遇到了麻煩。誰也沒注意,那根木頭突然出現在兩個浪峰之間。它猛烈地一撞,正撞在拉車的馬上,馬跌倒在急流中,車轅“咔嚓”兩聲斷了。馬消失了。車蹺了起來,斷裂的轅木像雪亮的劍刀指向天空。
“快,抓緊繩子。快,扶穩棺木。”
“頂住車。”其實不用叫喊,車周圍的幾條漢子已經緊緊地將車支撐住了。急流打在他們周圍,嘩啦嘩啦地響著。那匹馬的腦袋在水面露出來,眼睛睜得大大的,它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發出一聲幾乎像人的叫聲,隨之又消失了。
他們用七八條繩子拉緊破車,讓馬匹牽引,大多數人又跳下水去,大叫大喊著推車,讓它破浪朝岸邊而來。李元旦又看見那匹馬出現在波峰之間,它在水上翻滾,四腳朝天,直僵僵地叉開著,任意翻滾,無依無靠。
破車終於被拉過了河,幾個強壯的漢子伏在車上大口喘氣。他們需要放鬆一下,從來沒有一天這麼緊張過。
他們將棺材裝在一輛車上,用繩子捆牢,丟了破車。一行人摸索著朝目的地走去。李元旦渾身泥漿,心裡有勝利的喜悅。跟隨他的人也是渾身泥漿,一路上唱著下流的歌。他瞅著那兩具棺木,覺得自己像龐德一樣正走在向關雲長挑戰的途中。
冒闢疆用扇子扇著風,驅趕著兩具屍體發出的惡臭味。他一抬頭,便看見董小宛在他一生中所能看見的唯一一次失態。
她突然跳離椅子,發瘋般衝出棚屋,門口一截木片像刀一樣割下她的一片衣裳,那片碎綢布如雲彩般輕輕飄落,她的雪白肌膚從腰部露出一大塊。她也顧不得了,心中憋得太急。她幾步跑到別人棄掉的棚屋堆上,嘔吐不止。她實在不能再忍受那死亡的氣息了,雖然是兩個剛烈的人的屍體。
頭兩天,熱得殘酷。停放屍體的棚屋中漸漸充滿了氣味。
雖然屍體都洗淨了血跡,但依舊不能阻止肉體的變質。人們用土辦法灑了許多石灰,向迎天和成大人都變白了,但也無濟於事。
更難以忍受的是那些蒼蠅。屍體的存在似乎加劇了它們的繁殖,它們瘋狂地交配,產下金色的卵,然後變成幼蟲,又迅速變成蒼蠅,然後又迅速地交配。它們置身於時光之外進入了忘乎所以的惡性迴圈。雖然有幾個人用手帕捂著嘴用扇子驅趕它們,它們還是瘋狂地朝屍體上撲,到處都是。
天上出現了禿鷹,盤旋著。單媽數了,共十九隻。後來更多,卻沒人數了。有天夜裡甚至出現了幾隻狼的綠眼睛,就在附近。嚇得所有人都提起了武器,極本能地只想保護自己。
如果狼撲過來,屍體就是它們的。為了驅趕狼群,便把那些推倒的棚屋點燃,四五堆熊熊大火映紅了周圍的山崗。
後來的幾天下起了瘋狂的暴雨。山坳的低處都積水成潭了。董小宛再也沒進過停屍的棚屋。單媽陪著她。她有時看單媽燒靈符紙錢之類解悶。有時,她也遠眺李元旦等人的來路,希望他們早點出現。這天,大雨剛剛停歇,她便看見遠遠地走來一串泥人,瞧他們趕著的大車上是漆黑的棺木,她便斷定是李元旦來了。
看見他們回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彷彿卸下極沉重的擔子。大家也不休息,七手八腳將屍體弄進棺木。趁大夥忙著,李元旦對冒闢疆敘說了路途的艱險,更大的收穫是他精神上的滿足。
當天夜裡,由兩個過路的道士和一個和尚給死者做了簡單的法事。第二天一早便按照董小宛的指點,將屍體運到向迎天死亡之前說的那座山崗上。掘了兩個坑,將棺木放入,便掩埋了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