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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爬帶滾,飛快地穿過燈籠的影子,來到屋簷下。
“父親!”男子喊了一聲,伏在地上,大哭起來。
家康一愣,黑暗中只見雨點落在石頭上,濺起朵朵浪花,再定睛一看,燈光下,有一個人戴著斗笠,穿著蓑衣跪在門外那分明是信康。
家康也曾想到信康年輕氣盛,有可能反抗他。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兒子竟然如此悲慘地跪在瓢潑大雨中來見他。
“你……你難道忘記了父親的命令?”
“父親,如果就那樣和父親分別,孩兒死不瞑目。這是親吉和雅樂助正家給我出的主意,還請父親不要責怪他們……”
“唉,作左是不是也和你們私下串通好了?”
“不,沒有。神原小平太害怕萬一遭到您的斥責,擔負不起責任……”信康蒼白的手伏在泥土裡,肩膀不停哆嗦,像孩子一樣哭泣著。
家康急看了一眼雨幕,又警惕地回頭看了一眼房間。對面沒有人向這邊張望,下人們也已全部退下,屋裡一片寂靜。悲痛頓時襲向心頭。不,要咬緊牙,不能心軟,家康在心裡斥責著自己。
“父親……”暴雨中,信康還在呼喚著他,“父親心中的痛苦,親吉已經全都告訴我了,我明白父親的苦處,明白父親的難言之隱。”
“不要再耍小聰明瞭。明白事理之人,不會像你這樣偷偷地跑到這裡來!”
“我行事荒唐,深覺羞恥。我也是武將之子,武將的榮譽我很清楚。可是……”
“可是,你又做了些什麼?三郎,武將的天職,就在於捨棄自己的生命,效忠天子……僅僅這樣說,你可能還不會明白。所謂效忠天子,就是說天子乃是金枝玉葉,乃是神明,要保護黎民。即使捨棄自己的性命也應在所不惜,這才堪稱武將。因此,祖父清康公二十五歲就捨棄了生命,父親也是在二十幾歲就獻出生命。就是我,到了殺身成仁的時候,即使拋屍荒野,我也毫不吝惜。然而,到了我的兒子,你……你竟然連自己的過錯都不知反省,還貪生怕死,你不覺可恥嗎?”
“父親,您把我看得太卑賤了。三郎悄悄來到您這裡,決非為了苟且偷生。為了德川一門忠烈的榮譽去死,我深感榮幸。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
不知什麼時候,信康已經挪進了一個從燈籠底漏出來的燈光所形成的光圈內,斗笠歪了,任憑雨水澆灌著頭髮、眉毛、臉頰和嘴唇,只有眸子閃閃發光,噴出藍色的火焰。“只是有一件,說三郎與武田裡應外合之事,這……這實是天大的冤枉……別的我無話可說,但是唯有這一件,還請父親相信兒子。孩兒雖然不肖……可我還是德川家康的兒子。如果活著時落下一個背叛父親的罵名,那麼,就是到了陰間,我也無顏面見列祖列宗。”
家康踉踉蹌蹌,差點摔倒在地,他好不容易扶住一根柱子,支撐著身子。滿腔的熱血在洶湧,激情像狂風一樣席捲了他,他真想放開嗓門,號啕痛哭一場。人想沿著一條自己選擇的道路堅定地走下去,真的這麼難嗎?
信康,父親也活得窩囊啊……家康真想把心聲說出來。信長掛著天下為公的幌子,從正面向我挑戰,我也沒有後路啊……與其等信長下令,不如我先下手,可是,可憐的孩子,我的心裡在流血,在哭泣啊……即便把這些說出來你也不會明白父親心中難以言表的憐憫之情。
“父親,兒子求您了!只有父親相信信康決沒有二心。我只求父親一句話!”
“……”
“父親,您為什麼不說話,難道您當真認為信康和武田裡應外合,圖謀造反嗎?”
“……”
“您讓孩兒揹著這樣的黑鍋,去見祖父和曾祖父,您真是狠心啊!”
“混賬!”家康不再閉著眼,他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信康。可是,二人的視線都沒有穿透對方的力量,只是空洞地碰出幾個零星的火花。家康忍無可忍,“你……你,這樣只說明你貪生怕死,你還沒有意識到嗎?我讓你好好閉門思過,你連這都忍耐不了?”
信康一下子支起一條腿,很久沒有說話。“您既然說到這個份上……”
“不要囉嗦了,回去!”
狂風夾著暴雨無情地吹打在信康的臉上。他雙鬢的頭髮緊貼在臉頰上,絕望的眼裡充滿了怨恨,燃燒著憤怒。
“一名武將要服從命令,泰山崩於前而不驚。回去後不要心懷怨恨,既然命令你悔過,你就要一直閉門思過,到有命令傳來為止,這才是真正的武將。”
然而,信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