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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這時,戰車上一直不動聲色的嬴駟卻突然向雲車上的司馬錯連連擺手。司馬錯似乎也看著國君,立即下令,大纛旗便緩緩擺動,十面巨大的銅鑼聲也“嘡——!嘡——!”的響了起來。這是軍法上的“鳴金收兵”。片刻之間,北阪原野上的秦軍便停止了衝鋒廝殺,緩緩的撤向戰場邊緣。
突然,百輛戰車旁卻有一騎飛出,黑色戰馬黑色斗篷,宛如一道黑色閃電,直插義渠大纛旗而去!遙遙可見騎士頭上的銅面具與手中彎月形的長劍閃爍生光,瞬息之間便逼近了那面牛頭大纛旗。千軍萬馬驟然愣怔,誰竟敢違抗軍令獨騎衝鋒?未待四野軍兵與秦國君臣緩過神來,便聽義渠人海中一聲蒼老的長長的慘嚎,黑色閃電又飛了回來,手中卻提著一顆雪淋淋的白髮人頭!
嬴駟沉重的嘆息了一聲:“公伯何其鹵莽也!”
銅面具騎士提著血淋淋的白髮人頭,飛馬繞著戰場高呼:“義渠大牛首,被嬴虔殺了!這就是找秦人復仇的下場!義渠不降,全部殺光——!說!降也不降?”
沒有任何人號令,義渠人漫山遍野的跪倒哭喊:“義渠降了——!降了——!”
四、咸陽世族的最後時刻
北阪之戰,對貴胄元老們不啻炸雷擊頂。
這些元老們雖然都曾經有過或多或少的戰場閱歷,但在變法的年代裡,都早早離開了軍旅,離開了權力,對秦國新軍已經完全不熟悉了。況且,時當古典車戰向步騎野戰轉化的時候,軍隊的裝備,打仗的方法,甚至傳統的金鼓令旗,都在發生著迅速的變化。二三十年的疏離,完全可以使一個老將變成軍事上的門外漢。他們熟悉義渠國這種傳統野戰的威力,還記得當年秦國的戰車奈何不得這聚散無常的牛頭兵,否則,義渠國可能也早被秦國徹底吞沒了。但是,元老們卻不熟悉秦國新軍。在他們眼裡,新軍就是取締了兵車、變成了騎兵步兵而已,能厲害到哪兒去?看到義渠牛頭兵漫山遍野壓向北阪,而秦軍只有三個五千人方陣時,他們都以為一萬多對十萬多,義渠縱然戰力稍差,也是勝定無疑。尤其是“孟西白”三人與那些將領出身的元老們,早已經在津津評點秦軍的缺陷了。
“雲車上是誰?還說和人家野戰?”
“義渠牛頭兵,野戰老祖宗。誰不知道?”
“完了完了,嬴駟這小子完了!”
“那能不完?連個大將都沒有!老秦國幾時弄成了這樣兒?”
“老太師,義渠兵蠻勢得很,將來難弄呢,誰能打敗大牛首?”
那時侯,這群貴胄元老已經不是老秦人,而是山東六國的觀戰使團了。當野牛陣在“哞哞哞”的連天吼叫中壓過來的片刻之間,元老們一片驚呼:“哎呀——,野牛陣太狠了嘛!”一片悲天憫人的哀嘆,卻分明滲透出無法抑制的狂喜。可驚呼未了,那舒心的笑意就驟然凝固了。秦軍強弓硬弩的威力讓他們目瞪口呆,秦軍鐵騎摧枯拉朽般的衝鋒殺傷,使他們心痛欲裂,北方山野冒出來抄了義渠後路的那支黑色鐵騎,更讓他們欲哭無淚。貴胄元老們在義渠人遍野的慘叫哭喊與鮮血飛濺中,死一樣的沉寂了。及至嬴虔閃電般殺了義渠國大牛首,被殺怕了的義渠人茫茫跪倒時,元老們竟都軟癱在了山坡上。
老甘龍幾乎變成了一根枯老的木樁。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一個人在後圓石亭下呆呆的望著蒼穹星群的閃爍,望著圓圓的月亮暗淡,望著紅紅的太陽昇起。家老輕悄悄走來稟報說,大公子甘石被山戎單于押解到了咸陽,國君卻派人送到太師府來了,大公子渾身刀劍傷痕,昏迷不醒……老甘龍依然枯老的木樁一樣佝僂著,沒有說話。
當夜晚再次來臨,老甘龍進了浴房,開始了齋戒沐浴。這是一種古禮,在特別重大的事情之前盡戒嗜慾潔淨身體,此所謂“齊戒以告鬼神,潔身以示莊敬”。老甘龍本來就慾念全消,此刻更是平靜,枯瘦如柴的身子泡在碩大的木盆中,淹沒在蒸騰的水霧中,竟恍恍惚惚的睡去了……隱隱約約的,外邊有杜摯的哭聲和哄哄嗡嗡的說話聲,良久方散。可是,老甘龍還是沒有出來。
三日後的清晨,老甘龍素服隻身來到了咸陽宮的殿下廣場。他從容的展開了一幅寬大的白布,肅然跪坐,抽出一柄雪亮的短劍一揮,齊刷刷削去了右手五根指頭!看著鮮血汩汩流淌,老甘龍仰天大笑,揮起右手在白布上大書——穆公祖制,大秦洪範。費力寫完,便頹然倒在了冰冷的白玉廣場!
及至老甘龍醒來,周圍已經全是素服血書的貴胄元老。他們打著各種各樣的布幅,赫然大書“棄我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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