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郿縣號稱“秦國第一縣”,當真是威名赫赫。說到根本,無非是因了郿縣是老秦部族的聚居縣,是秦國最大的兵源地。但更重要的,還是因了郿縣有“孟西白”三大部族。這“孟西白”是秦穆公成就霸業的三個名將: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這三將浴血同心情誼篤厚,秦穆公之後,三族後裔總是比鄰而居,兩百多年下來,竟漸漸佔據了大半個郿縣。三族都是勤耕善戰的大族,歷來是貴族布衣之鄉,秦國騎士的淵藪。商鞅變法之後,廢除隸農井田,舉國民眾皆成“國人”,孟西白三族的騎士特權與優先論功特權一朝消失,便成了與國人同等耕戰的尋常老秦人。這時候,孟族與西乞族卻因不善農耕而漸漸衰落,白氏部族農戰皆精,便漸漸的成了郿縣第一大族 。
但是,白起對白氏部族,對太白村,卻沒有多少記憶。剛一生下來,白起便沒有父母,叔叔也從來不對他說父母的事。在白起五六歲的時候,叔叔白山將他送到了太一山一個隱居名士那裡做了學生。十年後,白起回到了太白村,叔叔已經在秦軍中做了前軍主將,便派人來接他到軍中去。少年白起卻拒絕了,他在村邊搭了個茅草屋,做了村上輸送軍糧的腳力,半年後縣府徵兵,白起立即應徵從軍。接兵較武的時候,白起的體魄與劍器格鬥竟是令接兵千夫長大為驚訝,立即委任白起做了新兵頭目。
離開太白村的時候,白起沒有絲毫留戀,到了軍中也是從來不說家事身世。要不是白山在巡視軍營中偶然遇到了白起,他可能永遠也不會找這個叔叔。也就是在那個晚上,叔叔白山第一次對他說了父母的故事。
白起的父親叫白垣,行六,所以村人呼為“白六”。在商君變法剛開始的時候,白六便在繳糧時被少不更事的太子殺死了。白六的新婚妻子生下白起後,也在夫君的墓前撞碑自殺了。老族長與族老們商議,都說這個遺腹子生就異相大有出息,便讓叔叔白山撫養白起,全族共擔白山一家的賦稅勞役。白山尋思自己養而不能教,便一門心思的訪查高明,最後終於是在太一山中找見了那個隱居的武士。白山將自己的家產全部賣給了孟族人,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將一口袋秦半兩悄悄地放在了隱士門外,只給年輕的妻子留下了兩間房屋十畝桑田,便去從軍了。
除了這個白氏姓氏,白起對郿縣對太白村對白氏對家庭,幾乎都是淡淡漠漠,童年少年唯一銘刻在他心頭的,只有老師,只有那個青梅走馬的少女師妹。白起進太一山的時候,老師還是一個堅實厚重而又灑脫不羈的中年隱者,那種強健與力量,簡直令人不能相信。
有一年夏天,老師帶白起到太一山主峰習練攀緣術。白起左手一鐵鉤右手一短劍前行攀升,目標便是那終年積雪的插天高峰。老師則是一繩一斧,在後指點護持。正在師徒兩人攀升到山峰半腰時,驟然便是驚雷閃電大雨滂沱。片刻之間,便見匹練般的山洪從蒼翠蔥蘢的山林中隆隆湧出,竟是撲面壓頂而來!老師一聲大吼:“釘住山岩!屏神靜氣——!”白起大力一鉤便挖進一棵樹根,雙腳死死蹬住一塊岩石,聽憑那轟隆隆的山洪從頭頂劈面衝來可著山林如萬馬奔騰般湧下山谷,那情景當真是驚心動魄。偏在此時,突聞隆隆洪水中夾著一股腥臭刺鼻衝來。白起一抖臉上水霧,驟然便見一條鱗光火紅大樹般粗細的蟒蛇乘著水頭昂首撲來,那長長的信子似乎還鉤挑著被水頭激起的蟾蜍山雞。饒是白起天生奇膽,也驚慌嘶啞的大喊一聲:“蟒!大蟒——!”便是眼前一黑,幾乎要鬆手滾進滔滔山洪。
千鈞一髮之際,便聽身後一聲大喊:“挺牢別動!我來了——!”幾乎就在同時,一道黑影竟是凌空竄上水頭攀住了一棵大樹,白起只朦朧模糊的看見了一縷白光如閃電般在頭頂掠過,那斗大的蛇頭便轟隆隆的翻滾在水頭上跌進了山谷。驚魂稍定的白起大喊一聲:“老師小心——”仰頭一看,黑色身影竟被火紅的蟒身纏箍在那棵大樹上!老師卻是嘶聲大吼:“白起釘牢!山洪要完了——”這便是神秘難測的太一山,風雨無常且來去迅猛,任是神仙也難測出它的驚險奇絕。便在老師喊聲方落,那滔滔山洪便驟然變成了潺潺溪流,只剩下夾著寒氣的山風兀自呼嘯。老師卻是釘在樹上不能動彈了。白起大急,勇氣陡增,幾鉤挖下,便攀緣到那棵合抱粗的大樹下,左手抓住樹枝,右手短劍便喀嚓喀嚓剁向腥臭的蟒身。粗大的蟒身一段一段滾落到山谷,老師卻是臉色蒼白的抱著樹幹閉目喘息。白起仔細一看,老師的雙腳竟硬生生插進了樹身!
白起接過老師手中大斧,砍開樹幹,才拔出了老師雙足。從另一條小路下山後,白起昂昂問:“老師,雙腳插樹是甚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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