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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扯住孟嘗君的舉動。孟嘗君畢竟精明機變,甘茂一扯之下,竟是沒有強項硬進,心中卻是老大一股憋悶。
進得殿門,甘茂又是一扯孟嘗君。孟嘗君心下惱火,大袖一拂,徑自從中門昂昂進殿。甘茂嘆息一聲,便低頭拱手,從右邊門輕步進殿,到殿中深深三躬,卻是依舊低頭。
“叔舅抬頭。”殿中渾厚一聲,竟是一片嗡嗡共鳴。
甘茂這才一聲高呼:“下蔡甘茂,參見齊王。”呼罷抬頭,竟是一陣驚愕——六級王階上肅然端坐著一位古裝天子,身材高大,一臉蜷曲的連鬢大鬍鬚竟是蓬鬆到頸下胸前,使那張古銅色大臉竟似神靈一般。更為奇特的是,面前大案上赫然擺著一口裸身長劍,劍尖直指殿口!甘茂抬頭一瞥,便又立即低眉斂目,等待“天子”發問。
“叔舅外臣,可知本王服飾之法度乎?”渾厚的聲音又是一片共鳴。
甘茂低頭,雙手執玉佩做拱:“此為天子袞冕,為天子六服第二等。”
齊湣王嘭嘭叩著左右兩張玉幾:“兩幾是何法度?”
“此為古禮:神位設右幾,人位設左幾,天子至尊,設左右幾。”
齊湣王冷冷一笑:“本王這口裸身外向之長劍,卻是何講究?”
甘茂惶恐低頭:“王心如海,不可盡知。不見經傳之創舉,外臣不敢妄測。”
齊湣王突然轟轟大笑:“能如甘茂,終有不知,難為你也,入座便了!”
甘茂卻更顯惶恐:“外臣無知,尚請王言教我。”
“好!”王階上的聲音充滿興奮:“本王明示於你:長劍出鞘,直向西方!記住了?”
“外臣受教。”甘茂肅然一躬,才走到與孟嘗君相對的長案前就座。
孟嘗君看得大皺眉頭,凌厲的目光盯著甘茂,透著顯然的厭惡。甘茂卻是正襟危坐坦然自若面含微笑,彷彿禮儀大宴上文質彬彬的君子佳賓。孟嘗君終於收回目光,對著齊湣王一拱手道:“臣啟我王:甘茂之謀,臣已稟報,尚請我王明斷,臣當奉命實施。”齊湣王一拍王案笑道:“甘茂博古通今,謀劃當無差錯。來春青龍抬頭,便派蘇代出使秦國。”
孟嘗君又道:“甘茂去留,亦當我王決斷。”
突然之間,齊湣王冷笑了幾聲:“一個逃國臣子,還想如何?隨他去了。”
孟嘗君正要說話,王座前老內侍卻是銳聲高宣:“散朝——!”隨著話音,便有四名侍女將那座繡有天子斧鉞的大屏風隆隆推將過來,齊湣王連同王座竟是倏忽消失了。孟嘗君大是愣怔,不禁憤然起身,便要衝進去理論。“且慢!”甘茂一個箭步拉住了孟嘗君,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孟嘗君看了甘茂一眼,一聲長嘆,便大步去了。出得王宮廣場,孟嘗君不由分說便將甘茂扯到了那座幽靜的別居。
“你且說說,如何三番五次扯我?君有錯失,臣子不當勸諫麼麼?”孟嘗君面色鐵青,語氣更是從未有過的凌厲。
甘茂卻是悠然一笑:“孟嘗君莫得怨我,甘茂過來人而已。”
“過來人?”孟嘗君揶揄笑道:“你是齊王肚皮裡蛔蟲麼?”
甘茂一聲嘆息:“以君之見,目下齊王與秦武王可是一路?”
孟嘗君一怔:“此話怎講?”
甘茂苦笑道:“在下不才,發跡於秦武王,根基便是在秦武王做太子時紮下的。嬴蕩武勇剛烈,少時常有荒誕之舉,與目下齊王頗有相似處。也是甘茂雜學小成,時不時以稀奇古怪之學問伎倆引導嬴蕩,才穩住了嬴蕩的太子根基。久而久之,對此等生於深宮的怪誕少年,甘茂便有了一些揣摩,除此之外,何得有他?”
“倒也是。”孟嘗君點點頭:“以你揣摩,齊王與秦武王有何不同?”
甘茂嘆息一聲道:“秦武王秉性剛烈,極端尚武,情急處人不能犯,然卻沒有戾氣,在大錯鑄成之時尚能自省。齊王秉性卻是怪誕暴戾,求奇求新,無常難測。甘茂今日進宮,也是誠惶誠恐做孤注一擲,僥倖得成而已。”
“僥倖得成?”孟嘗君象打量怪物一樣看著甘茂:“罵你逃國,你倒成了?”
“孟嘗君恕我直言。”甘茂淡淡一笑,“此等君主,一味只想顯示其天威難測,使臣下懾服,故而風雷無常。前讚我才,後斥我行,無非使甘茂心懷畏懼而已,卻無驅逐之意。適當時機,若有人進言,齊王必用甘茂。”孟嘗君聽得愣怔,細細一想卻是分明如此,便點頭嘆息道:“人云一物降一物,柳木降牛角,果然不差也。此等君王,竟是唯甘茂可對了。”甘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