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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地不要預設內侍攙扶,輕捷利落地走下三十六級臺階,同時在王案前站定,相視一笑,竟都是氣定神閒。
“盟約具名用印——”韓釐王走下雲車又是一聲高宣。
王稽藺相如便在兩張王案上攤開了羊皮紙盟約。秦昭王與趙惠文王便分別提起王案上的銅官筆,在盟約左下方寫上了自己的名號。之後兩國掌印官員便鄭重捧來了王印銅匣,秦昭王與趙惠文王分別開啟了印匣,幾乎同時說了一聲“用印可也”。王稽藺相如便分別對著印匣長身一躬捧出了王印,結結實實地摁在了羊皮紙盟約上。
“互換盟約,再度用印具名——”
“各執盟約,兩王禮拜——”
隨著韓釐王的宣呼,用印具名又進行了一次,兩王各自捧起盟約相互一個長躬,會盟大典的實際議程便宣告完結了。此時正近午時,韓釐王便亢奮地呼喊出最令會盟者動心的最後一道議程:“會盟告成!大宴開始——”
在祥和悠揚的雅樂中,一場盛大的會盟宴會開始了。三張王案並沒有擺成尋常會盟的形制——秦趙並列面南,韓王面北做東道主相對——而是擺成了一個碩大稀疏的圓形:秦王西北位,趙王東北位,韓王東南位。韓釐王笑呵呵入座,竟是如同打了一場勝仗般快慰。只有在這時,他才終於獲得了與秦趙兩王對等歡宴的禮遇,卻是談何容易!更為難得的是,秦趙爭持,諸多幾乎只能是盟主主持宣佈的關節,都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頭上,使他這個原本無足輕重的東道王竟倏忽躋身“三強”,這是何等榮耀!此刻,韓釐王便要盟主般顯赫一回,只見他向兩王一拱手,陡然便是一聲高宣:“鳴鍾開鼎——”
隨著餘音嫋嫋的鍾聲,三王便同時用一支精緻的銅鉤勾在了鼎蓋系孔上,噹的一聲,鼎蓋掀起,驟然便是熱氣蒸騰肉香瀰漫大帳。韓釐王便滿面春風地舉著酒爵站了起來:“大宴伊始,韓咎身為東道,先敬兩王兄一爵!”趙惠文王正要舉爵,卻見紋絲不動的秦昭王揶揄笑道:“看來呵,三晉皆有魏惠王遺風,都是盟主癖也。明是列席會盟,如何便東道盟主一般作勢了?”一言落點,韓釐王頓時便是面色脹紅,舉著沉甸甸的大爵竟是侷促得無所措手足。
趙惠文王明知這是秦王戲侮韓王嘲弄三晉,卻一時說不上話來,竟也憋得臉色脹紅。正在此時,座席在惠文王側後的藺相如卻站起來對秦王肅然一躬:“韓王列席會盟,併兼東道司禮,雖是趙國動議,卻也得秦王首肯而成。秦王正在盛年,何其如此健忘也?且韓王一國之君,不惜降尊紆貴而執司禮之職,秦王不念其心殷殷其勞僕僕,卻是反唇相譏,何以樹大國風範?”
秦昭王見是這個凜凜頑石般的藺相如出面,便有些不快,怎奈此人一番話句句事實句句在理,還當真不好陡然發作,思忖間便是一陣哈哈大笑:“原是戲言兩句也,上大夫卻是當真了?來來來,趙王韓王,幹此一爵!”韓釐王雖則大是尷尬,卻呵呵笑著就此下坡:“秦王說得不差,戲言耳耳,上大夫何須當真也。來,秦王趙王,幹了!”頃刻之間,韓釐王竟是硬生生將“王兄”兩字吞了回去。趙惠文王大是快慰,哈哈笑著立即幹了一爵,宴席間便頓時輕鬆起來。
三王各懷心思,正事沒有多少說頭,便只是嘻嘻哈哈邊飲酒邊觀賞樂舞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天氣酒肉之類的閒淡話。秦昭王原本善飲,雖非猛士酒量卻是極大,方才被藺相如嗆得一回,心下著意要找回這個面子,便不斷下令更換樂舞,每曲都三五次舉爵與兩王輪番豪飲。如此飲得一個時辰,卻是一章雅樂又到終了,秦昭王笑道:“聞得趙王精通瑟樂,便請奏一曲助興,看比我秦箏如何?”趙惠文王正在酒酣亢奮之際,便哈哈大笑著大袖一揮:“好!抬瑟來也。” 瑟是春秋出現的大型彈撥樂器,二十五絃,每弦一柱,形制便彷彿一口大琴。在通常如《雅》《頌》的大型樂章中,除了鍾鼓,便主要是琴、瑟、笙合奏而成主調。當時天下的絃樂器還有六絃箏,然則由於箏是秦人的獨有樂器,音色宏大粗獷,入不得中原大雅之堂,便只被稱為“秦箏”。直到數十年後的蒙恬將秦箏增至十弦,秦箏才隨著強大的國勢進入了古典樂器的主流。而趙國屬於三晉之一,歷來是中原文明的中心之一,自然對秦箏不屑一顧。秦昭王一句“看比我秦箏如何”,竟使趙惠文王豪情勃發,立意要讓秦王領略一番中原大雅之樂,便欣然允諾。
兩名韓國樂工將一張大瑟抬到中央空地,擺好了瑟案便肅然侍立兩側。趙惠文王出得座席便對著瑟案一個長躬,隨即肅然就座,抬手一個長撥定音,便聞轟然之音驟然瀰漫大帳,便如蕭蕭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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