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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與老夫亦有歧見,然則並未損及老夫與白起之情誼,至今一樣。從秦國大局說,白起歷來明白說話,認為老夫與其聯手征戰最為得力!可是了?”
“有理!”涇陽君急迫道,“那便事不宜遲,今夜立即兩面動手,我這便回府!”
“好!你先走,片刻後老夫出車。”
涇陽君匆匆去了。等得大半個時辰,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庭院中已經是白茫茫一片,魏冄才吩咐備車出門。駛過空曠的車馬場進入長陽街南拐,再過得兩條小巷便是武安君府邸了。石板路面已經有了兩三寸厚的積雪,轔轔軺車竟變得悄無聲息,片刻便駛到了長陽街南口,卻有一隊長矛甲士赫然橫在當街,喝令軺車退回!魏冄頓時大怒,老夫穰侯開府丞相也!何等鼠輩敢攔截老夫!對面一員帶劍將軍卻高聲回道,奉命定街,王宮外長陽街非國君詔書夜不放行!魏冄大急,霍然從軺車站起鏘鏘抽出腰間古劍,這是宣太后親賜王劍,老夫有生殺予奪之權!誰敢攔阻?衝將過去!
誰知話音未落,對面將軍已經一聲大喝,結陣抗車!便見一排粗大的鹿砦在飛雪中轟隆隆拉開,一片黑色盾牌便橫在了鹿砦之後,長矛森森然伸出堪堪封住了街口。魏冄不乏戰陣閱歷,一看速度陣勢,便知這是秦軍步戰主力銳士,而不是咸陽城防軍,此等結陣休說一輛軺車,便是一輛兵車也是徒然碰壁。魏冄頓時心下冰涼,秦軍主力入都,非上將軍持秦王兵符不能調遣,莫非白起已經被嬴稷拉了過去?抑或連白起兵權也被剝奪了?當此非常之期,只有忍耐一時了。心念及此,魏冄一跺腳,回車!軺車便原地一個轉彎折回了丞相府。
此時的武安君府邸卻是一片靜謐,惟獨書房窗欞的燈光映出白起與范雎的身影。
離宮三日,范雎為秦昭王推出的第一謀便是“固幹削枝,鞏固王權”。范雎詳盡剖析了秦國變法歷史,陳述了“法度以王權最高,王權不行,法度必亂,法度亂則新法必亡”的法家學說,一針見血地下了斷語:以目下四貴分權、政出多門、多頭治國的亂象,秦國非但根本無法凝聚國力與趙國抗衡,且有迫在眉睫的內亂危機!秦昭王固憂國事,但要說內亂危機迫在眉睫,便覺得范雎未免危言聳聽,雖則沒有明說,但嘴角的那一絲笑容範雎卻看得清楚。范雎見事明快透徹,語氣頓時激烈:“綱壽之戰若大勝而歸,穰侯威勢更增,加之封地由虛變實而尾大不掉,秦王親政便遙遙無期!綱壽之戰若一無所獲,穰侯四貴便必然聯結武安君固勢,而致秦王不能依法追究其戰敗罪責!戰敗不能處罪,實封不能逆轉,秦法必然打滑,秦政便必然迅速向舊制復辟!如此蛻變,不過十餘年,秦國新法便蕩然無存!其時失地民眾追念新法,新軍將士多為平民子弟,焉能不對貴胄擴地視若仇讎?但有一軍不平,上下必然分崩離析。若山東六國趁勢而來,秦國豈能不一朝覆亡!如此危局,秦王若以為尚不當迫在眉睫,便是無可救藥也,范雎自當告辭!”
這番話透徹犀利,秦昭王頓時悚然一身冷汗,拱手便道:“先生之意嬴稷盡知,只是在等待一個良才輔弼,等待一個妥當時機。如今有了先生,便是選擇時機了。”
“目下便是最好時機。范雎惟恐錯過,方敢冒昧上書。”
“先生是說,四貴班師之時?”
“正是。”范雎一點頭,“綱壽之戰,穰侯敗於齊國田單,喪師三萬,未得寸土。當此之際,正是罷黜權臣之良機。一旦錯過,悔之晚矣!”
“只是,”秦昭王猶豫沉吟著,“武安君與穰侯篤厚,穰侯尚有常執兵符,咸陽內史又是高陵君部屬,而王宮只有三千禁軍,急切間從何著手?”
“秦王見事差矣!”范雎竟是痛下針砭,“在下閒居咸陽年餘,對秦國朝局處處留心,可明白斷定:武安君朋而不黨,絕以大局為重;穰侯雖握重權,然見事遲滯;其餘三君雖各有實職,然則才具平庸。只要秦王痛下決心,一切有范雎謀劃。冬雷之後,秦王但朝會親政便了!”接著,范雎便將自己的謀劃和盤托出,一口氣竟說了半個時辰。
“好!”秦昭王慨然拍案,“先生放手去做,縱然功敗垂成,嬴稷無怨無悔!”
范雎肅然便是一個長躬:“秦王明斷如斯,大事若敗,天道安在哉!”
依照范雎之謀劃,秦昭王立即頒佈了一道詔書:拜張祿為客卿,受中大夫爵祿,暫署國正監,查究權臣不法情事。這一番安排卻是大有講究:秦法要害之一,便是無功不得受爵任官。客卿為外來名士之虛職,能否留秦任官,全在領事之後的功過而論,所以客卿之職不會引起任何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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