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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註定要被碾得粉碎!上天何其昏聵,如何偏偏讓他這個厭煩權謀之人,頂起了非常之期最需要機謀的王冠,竟註定要終生浸泡在權謀之中?攝政太后、開府權相、赫赫四貴、巍巍武安君,他身邊到處聳立著權力的高山,他這個秦王便始終只能在這些權力高山的峽谷中游蕩,實在是驚悚莫名。攝政母后雖則去了,大勢卻是更為險惡。母后雖也獨斷,對他這個國君兒子卻是處處留有尊嚴。母后自裁前曾經對他說過,母后老了,你也長成了,明年開春,娘便扶你你親政吧。以母后之精明,此等大事不可能不對舅父丞相叮囑,然則舅父丞相非但一個字也不提起,權力反而更是膨脹了。最教秦昭王頭疼的,便是魏冄以賞賜軍功為名,將穰侯自己、華陽君、涇陽君、高陵君、武安君的封邑一舉擴大為百里,且變成了實封。
秦法:功臣虛封,君侯地無過六十里,無治權。虛擴一百里猶可說,最要緊的是這實封。所謂實封,便是封主有治民並收繳賦稅權;實封但成,私家軍兵便會接踵而來,封地便有可能重新變為規避郡縣官府的自治世族。此做法若成定例,秦法的堅實根基豈非要日漸瓦解?好在白起以“封地累贅,無人照料”為由,堅執沒有受命,使秦昭王暗中鬆了一口氣。自三君受了百里實封,丞相魏冄便與這三人同氣連枝,氣勢大盛,被咸陽國人呼為“楚四貴”。沒有了母后震懾魏冄,這位大權在握的老舅究竟會走到哪一步,秦昭王當真還心中無底。以武安君白起的威望權力,本可以對魏冄有所牽制,誰料白起偏偏卻是個兵痴,除了打仗精益求精,對國事朝局之微妙竟歷來是渾然無覺;加之魏冄素來激賞白起,每遇大戰必親自坐鎮糧草輜重,白起自然也就與魏冄形同一黨了。如此大勢,秦昭王內便是孤掌難鳴,隨著年歲日增,自保雖則稍有餘力,要整肅朝局卻是遠遠不足。
沒有親政,整日在咸陽宮只看一大堆已經被魏冄批閱過的文書,秦昭王自然是煩躁鬱悶,便索性來到這座離宮過冬,好隔三見五地在終南山冬日獵場放馬馳騁。誰料進了河谷離宮,心裡還是沉甸甸的,山水還是灰濛濛的,非但沒有絲毫的輕鬆舒坦,反倒平添了幾分空曠落寞。秦昭王也料到必是如此,便帶來了全套《商君書》刻簡,要在離宮下工夫揣摩一番,看看自己能否從中尋覓出幾則有用謀略來?
次日午後,秦昭王正捧著一卷《商君書》在池邊茅亭外徘徊,內侍稟報說王稽到了。秦昭王便吩咐侍女在茅亭下煮茶,令內侍將王稽徑直領到這裡來。過得片刻,王稽便大步匆匆走了進來,秦昭王目光一瞥便笑了:“腳下生風,謁者必有斬獲也。”王稽便是長長一躬:“我王所料無差,秦魏盟約結成。”便將雙手捧著的銅匣恭敬地放到了王前石案上。秦昭王目光一閃:“沒有了?”王稽看看亭外老內侍與亭下煮茶侍女,秦昭王卻道:“本王身邊還算安寧,有話便說。”王稽低聲道:“老臣訪到一個天下奇才!”“是麼?”秦昭王目光驟然閃亮,卻又淡淡一笑,“姓甚名誰?有何奇處?”如此最簡單一問,王稽卻陡然打了個磕絆又連忙道:“此人原本魏國中大夫須賈書吏,目下化名張祿,老臣疑為大梁名士范雎!”秦昭王不禁笑道:“你個王稽,誰是誰都沒弄得清楚,便自奇貨可居了?”王稽一時窘迫便是滿面通紅:“老臣何敢如此輕率?只是此人此事多有周折,尚請我王容老臣仔細道來。”秦昭王一指對面石案:“西曬日光正好,入座慢說了。”
王稽整整說了半個時辰,秦昭王竟是一句話也沒插問,及至王稽說完已是暮色殘陽,秦昭王依舊迷惘地沉默著。王稽素知秦王稟性,便也不發問,只是默默對坐著。良久,秦昭王突然開口:“張祿便是范雎,你能確證麼?”
“不能。”王稽一臉肅然,“張祿便是范雎,只是老臣依情理推測。”
“此等推測,可曾說給張祿?”
“老臣說過三次,他只不置可否,末了只兩句話,‘秦國得我則安,誰做誰何須計較?不見秦王,在下只能是張祿。”
“你便說,此話卻是何意?
“老臣之見:若張祿果真范雎,便是范雎畏懼魏齊勢力,認定只有秦王才能保他無性命之憂,此前不願走漏絲毫風聲。”
“能料定穰侯行止,足證此人機謀非凡,然則才具大謀卻何以證之?”
“目下盡是事才佐證,要辨大才,唯我王聽此人論國論天下。”轉而低聲,“老臣自當隱秘從事。”
秦昭王卻陷入了沉思,良久霍然起身道:“謁者書房說話。”便大步走了。
三更時分,王稽方才出得離宮飛馬而去,回到咸陽府中,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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