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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能看清來者的服色是洛陽周人特有的深紅,燕文公更是平添了幾分親切,覺得在如此月夜清風中與一個來自故國的名士相見,縱無奇策,也是快事一樁。“洛陽蘇秦,參見燕公。”
“先生請入座。”燕文公欠身作為還禮:“本公稍有不適,不能正襟危坐以全禮待之,尚請先生包涵。來人,上酒,為先生洗塵。”幾年苦修,蘇秦目力本已減弱,但眼下竟毫無朦朧之感,只覺天上一輪明月,地上碧水綠草,雖無風燈照明,已是澄澈一片。茅亭下石榻上的國君,蘇秦也看得分外清楚,鬚髮斑白,乾瘦細長,晶亮的眼光與喘息的聲氣大是不相符合。“月是燕山明。先生,品一爵老燕酒,看比趙酒如何?”燕文公微笑舉爵,卻只是輕輕呷了一口。蘇秦舉爵一飲而盡,置爵品咂:“肅殺甘冽,寒涼猶過趙酒。”
“好!老國人畢竟有品味。”燕文公大笑:“可笑趙人,竟笑我燕人不善釀酒也。”“釀得好酒,又能如何?”
“先生差矣。”燕文公很興奮的把玩著酒爵:“酒乃宮室精華,無五百年王族生涯,不足以領略王酒奧秘。譬如《大雅》國樂,若非廟堂貴胄,豈能品得其中神韻?趙人暴發立國,粗俗鄙陋,竟以蠻辣趙酒風行於天下,豈不令人齒冷?”“燕公博聞,可知天下貴胄,品味第一者何人?”蘇秦悠然笑問。
“噢?聞所未聞,何人堪稱‘貴胄品味第一’?”
“魏國公子卬。”
“啊,公子卬?”燕文公大笑:“聲色犬馬之徒也,談何貴胄品味?”
“燕公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也。”蘇秦笑道:“所謂聲色犬馬之徒,乃此人敗國,天下指控之辭。究其衣食住行、鑑賞交遊、宮室建造、狩獵行樂而言,公子卬天下第一貴胄也。梁惠王 尚自愧弗如,何況他人乎?此人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帶兵出征與商鞅爭奪河西,尚且要從千里之外的安邑洞香春飛馬定食;逢春必循古風,踏青和歌,與民間少女篝火相偎;行獵必駕戰車、帶獵犬、攜鷹隼,祭天地而後殺生;每飲宴必有各等級銅爵千尊以上,使每人爵位席次絲毫不差;每奏樂必《大雅》《小雅》,樂師有差,必能立即校正;每入王宮遇梁惠王狎暱美姬,視而不見,談笑自若;收藏古劍,品嚐美酒,鑑賞婦人,更是精到之極。不瞞燕公,蘇秦不善飲酒,對老燕酒之品評,正是公子卬判詞也。”“先生似有言外之音?”燕文公聽得仔細,卻覺得哪裡擰勁兒。
“一國之君,唯重王族血統,必墜青雲之志。處處在維護貴胄品味上與鄰國角力,縱然事事尊貴,亦徒有虛榮也。”蘇秦素來莊重,此一番話竟是直責燕文公。
“先生言如藥石,願聞教誨。”燕文公竟肅然坐起,拱手一禮。
“戰國以來,天下大爭,唯以實力為根本。然燕國卻百餘年幾無拓展,頹勢如年邁老翁。安樂無事,不見覆軍殺將,天下無過燕國也。此中根本,皆在公族虛榮之心,若瞽若聾,閉目塞聽,不思整肅實力,不思邦交周旋。若非燕國地處偏遠,早成衛、宋之二流邦國也,何能立身戰國之世?”
燕文公粗重的嘆息:“先生痛下針砭,亦當有藥石長策。”
“強燕長策有八字:內在變法,外在合縱。”蘇秦清晰果斷。
燕文公眼睛驟然一亮:“請先生詳加拆解。”
“強國根本在變法,已經成天下公理,無須多言。然變法需要邦國安定,無得外患,否則不可能全力變法。目下燕國危難在外,得外事為先,邦交為重。而燕國外患,須得從天下大勢出發,一體解決,方為長遠之策。如今天下大勢之根本,在於強秦東出,威脅山東。尤其秦國佔領晉陽之後,對燕國威脅也迫在眉睫。惟其如此,燕國解決外患,立足點也是八個字——修好趙國,合縱抗秦!”蘇秦一揮手,又江河直下:“燕與趙多年交惡,此為燕國大謬也。趙國在西南,如大山屏障一般,非但為燕國擋住了當年魏國霸主的兵鋒,而且為燕國擋住了今日秦國的兵鋒。趙國處四戰之地,國人悍勇善戰,兵勢強過燕國多矣。趙若攻燕,一日便能越過易水,而直抵薊城!若非中原亂象多有掣肘,趙國兵禍早已湮滅燕國了。當此情勢,燕國本當與趙國結盟修好,然燕國卻屢屢在趙國有外戰時襲擊趙國,以致仇隙日深,終致趙國決心發動滅燕大戰。究其竟,實屬燕國長期失誤所致。一舉安趙,燕國外患便消弭大半,燕國之聲望地位便立可奠定。此為修好趙國。”“合縱抗秦呢?”
“秦為虎狼,已對山東構成滅國之患。然山東列國猶不自知,一味的相互攻伐,陷入一片亂象。長此以往,不消十餘年,秦必逐一吞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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