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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府邸也傳來陣陣喧譁吵鬧,太史令晏岵那悠長嘶啞的哭喊聲也隨風飄了過來:“私刑不軌——!上天不容哪——!”
片刻之間,偌大六尺坊便哭喊成了一片。街中趕早的市人便好奇的圍了過來,不到半個時辰,六尺坊的街巷與各府邸的車馬場,便被行人塞得滿蕩蕩了。一看這陣勢,能人們頓時恍然,那些告示與所有令人驚訝的驟然變化,其實都是對著這些權勢貴胄來的!一竅但開,國人便立即在竊竊私語中輕鬆起來。
是啊,變法原本是老百姓盼望的好事,他們能得到許多實實在在的好處,丟掉的卻都是些雞毛蒜皮般的東西。只有那些巍乎高哉的貴胄們,才是變法的受害者,他們要丟失封地,丟失財富,丟失世襲高爵,丟失私家軍兵,丟失無數令人難以割捨的獨有享受,他們自然是要哭要喊的了。看,他們的家兵都氣勢洶洶的一大片,要不是上將軍派兵鎮住他們,他們還不要殺了變法丞相,奪回自己眼看就要失去的那些寶貝東西?
貴胄們哭著喊著罵著,圍觀的市人們卻笑著品著指點著,時不時便有故做驚訝的尖叫:“喲!大人吐血了!”“快看!夫人暈倒了!”“喲!那小公子也哭了!”“啊,那是怕長大了沒得好吃好喝!”
如此三兩日,臨淄國人也就淡了,再也沒有人來湊熱鬧了。於是,六尺坊又恢復了一片清冷。這清冷卻與尋常時日的清冷不同。尋常時日,六尺坊透著一種尊貴的幽靜,綠樹濃蔭,行人寥寥,偶有駟馬高車轔轔駛過,這長街石板便更添了幾份天國韻味兒。可如今卻是一片肅殺,長風過巷,但聞軍兵沉重的腳步,車馬封存,行人絕跡,偶有深深庭院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夜半哭聲,這六尺坊便成了一片尊貴而又淒涼的墳墓。
這時,蘇秦卻帶著一班精幹吏員與一千精銳騎士出了臨淄。
君臣議定的方略是:孟嘗君提兵鎮守臨淄,蘇秦帶王命詔書清理封地,之後再頒行新法令。這是蘇秦根據齊國的實際國情提出的一個謀略,稱之為“顛倒變法”。就是說,不是先行頒佈新法,在全面推行中消除阻力,而是先行清除阻力,再頒佈推行新法。蘇秦的立論只在一點:齊國未行變法,舊勢力便先行跳出,若擱置不顧而一味變法,朝野將會動盪不安,最終,變法也可能完全失敗,為今之計只有顛倒次序,一舉清除阻力,而後新法頒行便事半功倍,可加速完成!一番磋商,齊宣王拍案定奪,蘇秦孟嘗君便立即分頭動手。
齊國貴族的封地有三十六家,其中十四家是當年姜氏公室的貴族,其餘二十二家都是田氏奪齊後的新貴族。老十四家原本是安撫性的封賞,封地大者三十餘里,小者則只有五六里而已,且明令不準在封地成兵,所以不足為患。新貴族封地卻大不一樣,大者二百餘里,最小者也有四十多里。但新老封地最大的不同還是權力的不同。新封地領主的權力分做三等:第一等是全權封地——治民權、賦稅權、成兵權全部都有,等於一個國中之國小諸侯;第二等是兩權封地,即治民權與賦稅權;第三等是一權封地,即只有賦稅權,等於是擁有了一個永久的財富源泉。
第一等封地,事實上只有孟嘗君一個家族。由於孟嘗君的父親靖郭君是齊威王的胞弟,晚年又是齊威王的開府丞相,這片全權封地在齊國貴族中也無可爭議。孟嘗君承襲嫡位,自然成了封地領主,元老們便微詞多多,秘請齊宣王削小孟嘗君封地與權力。齊宣王即位之初也確實有過這個念頭,但經過合縱曲折,終覺得孟嘗君不是野心勃勃之臣,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此次變法,孟嘗君自請交出封地,齊宣王內心極是高興,但反覆權衡後,齊宣王對蘇秦交代:給孟嘗君保留三十里一權封地,以示褒獎功臣。
蘇秦想得清楚,清理封地,務須從孟嘗君入手。
孟嘗君的封地在蒙山以西的薛邑,原本便是薛國,齊國滅薛後,便叫了薛邑。當時的齊國尚沒有實行嚴格的郡縣制,邑、縣、城並存,相互沒有統轄,除了境內封地,都歸王室管轄。薛邑大約有三百多里地面,大半都是孟嘗君封地。薛邑人便將孟嘗君封地叫做“孟邑”,將薛邑叫做“小半薛”。為了治理方便,孟嘗君在封地中心地帶修築了一坐城堡,人呼“孟嘗堡”,堡內有部族民眾數千人,加上吏員、家兵、工匠與些許商賈,便也是個萬人出頭的大堡子小城池。
蘇秦人馬趕到時,孟嘗君的總管家臣馮驩與封邑令,已經率領封地全部吏員三十餘人在堡外石亭迎接。無須多說,馮驩等便將蘇秦迎進了城堡官署。蘇秦的隨行幹員剛剛坐定,封邑令便領著一班吏員魚貫而入,一捆捆竹簡便摞滿了一張張書案,民戶、倉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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