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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率痛苦兀自嘟噥一句便閉上了眼睛,兩行老淚驟然湧出面頰。
兩名侍女嚇得完全忘記了神聖的賜酒禮儀,竟不由自主地驚慌跪倒,雙手捧起青銅大爵,卻不想忘記了一手扶住托盤;銅托盤在大風中落下,“當!”的一聲碰到戰車銅欄上,便飛滾出戰車,竟閃著古銅色的亮光滾到了顏率腳下!銅盤下的那方紅綾被河風掀起,飄掛到那面黑色“秦”字大旗的旗槍尖上,竟是獵獵飛舞不停。
兩名侍女低頭捧爵惶恐萬狀:“敬,請大王飲酒……”
秦武王哈哈大笑:“天子敬酒,焉得不飲?快哉快哉!”一隻大手便將兩隻銅爵攬起一飲而盡。兩名侍女被這種聞所未聞的巨人氣勢嚇得瑟瑟發抖,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竟抱著秦武王兩腿蜷縮成兩團。秦武王大笑,一手抓住一個侍女:“天子侍女,膽小如鼠!”兩手一揚,兩名侍女便樹葉般飄了起來。只聽兩聲驚叫,兩名侍女竟從空中飄然落地,一起跌在了顏率身上。老顏率大窘,慌忙將兩名侍女推倒在地,甩袖起身。
秦武王大笑著揚鞭一指:“老太師,請與本王同車了。”
顏率連忙搖手:“多謝秦王,老夫不耐戰車顛簸,自乘王車隨後可也。”
秦武王頓時冷了臉:“戰車?本王這戰車比你那王車平穩百倍,老太師試試了。”
顏率尚未說話,孟賁便兩手一卡顏率腰身,將老人提到了大型戰車中。顏率大皺眉頭,但卻只能強作笑容:“秦王請了。”秦武王沒有理睬顏率,馬鞭一劈:“兵發洛陽!”大型戰車便轔轔隆隆地啟動了。老顏率帶來的天子儀仗與秦武王儀仗並行,竟猥瑣得令顏率不忍卒睹。
大軍推進兩個時辰後,洛陽王城遙遙在望。秦武王極目看去,一座碩大的孤城矗立在春日夕陽之下,正當蓬勃的春耕時節,這裡竟是滿目荒涼一片蕭疏:田野裡沒有農夫,官道上沒有車馬,既沒有他所想象的遊人踏青春歌互答的王畿國風,更沒有他所向往的商旅仕宦輻輳雲集的繁華……在秦武王的三川之夢裡,洛陽王室是天下文明的淵藪,是金碧輝煌光焰萬丈的殿堂,縱然軍力不濟,財富風華仍當是天上仙境一般!如今看著王城破敗若此,一片冰涼竟是驟然滲透了身心,看著城外大亭下一片暗淡的紅色人群,秦武王竟連詢問的興趣都沒有了。
老顏率站了起來:“秦王請看:周室群臣正在代天子郊迎。”
這也是代天子郊迎?兩隊老少“天兵”排在大石亭外,一直延續到城門,紅衣紅甲破舊不堪,刀矛鏽蝕得一片斑駁,竟是比犒賞依仗還要寒酸;一片服飾陳舊的老少官員恭謹惶恐地排成了兩列,一方巨大的舊紅氈鋪在亭外,紅氈上是勉強還算齊全的王室樂隊,樂師卻全是白髮蒼蒼的老人與姿色平常的中年女子。兩列衣飾略為鮮亮的年輕侍女排於官員佇列之後,大約是郊迎佇列中唯一的亮色了。
亭外司禮大臣一聲長宣:“郊迎秦王,天子頌樂——”
宏大的樂聲響了起來,侍女們歌聲悠揚:
西有王客 和鈴央央
周秦同宗 龍旗陽陽
降福王室 休有烈光
功業宣武 西有秦王
秦武王瞄著一片破敗的王室儀仗,聽著這有氣無力的頌歌,竟是一片茫然。甘茂沒有聽清歌詞,高聲問道:“是何頌辭?未嘗聞也!”顏率卻是對著秦武王一拱手:“啟稟秦王:這首《客頌》,乃天子特意為迎接秦王而作!”秦武王毫無表情地點點頭,與孟津渡口的張揚風發竟是判若兩人。
郊迎司禮大臣又是一聲長宣:“秦王入城——!”
秦武王恍然醒悟,略一思忖向甘茂下令:“大軍駐紮城外,明日清晨入城!”
顏率不禁愕然,轉念間便大感寬慰:“老夫即行入城,奏請天子犒賞三軍!”
秦武王馬鞭敲著戰車,分明極為不耐:“甚個犒賞?不必聒噪!明日迎候便了!”老顏率卻更是輕鬆,深深一躬:“老臣明日恭迎秦王!”便退到了一邊。甘茂對秦武王秉性知之甚深,轉身便對白起下令:“大軍就地紮營!”白起早已將四周地形看得分明,令旗一擺:“四面紮營!拱衛王帳——!”五萬鐵騎便立即按照部伍沓沓分開紮營,將秦武王的轅門大帳拱衛在中央地帶,片刻之後便見炊煙四面升起,營地進入了秩序井然的夜營防守。
秦武王一夜都沒有安寧,輾轉反側,總是抹不去一個突然浮現出來的念頭——洛陽之行,得不償失?仔細回味,在孟津渡口看見天子犒賞儀仗的剎那之間,這個念頭便冒了出來,兵臨洛陽城下,這個念頭便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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