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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君揶揄笑道:“你是齊王肚皮裡蛔蟲麼?”
甘茂一聲嘆息:“以君之見,目下齊王與秦武王可是一路?”
孟嘗君一怔:“此話怎講?”
甘茂苦笑道:“在下不才,發跡於秦武王,根基便是在秦武王做太子時紮下的。嬴蕩武勇剛烈,少時常有荒誕之舉,與目下齊王頗有相似處。也是甘茂雜學小成,時不時以稀奇古怪之學問伎倆引導嬴蕩,才穩住了嬴蕩的太子根基。久而久之,對此等生於深宮的怪誕少年,甘茂便有了一些揣摩,除此之外,何得有他?”
“倒也是。”孟嘗君點點頭:“以你揣摩,齊王與秦武王有何不同?”
甘茂嘆息一聲道:“秦武王秉性剛烈,極端尚武,情急處人不能犯,然卻沒有戾氣,在大錯鑄成之時尚能自省。齊王秉性卻是怪誕暴戾,求奇求新,無常難測。甘茂今日進宮,也是誠惶誠恐做孤注一擲,僥倖得成而已。”
“僥倖得成?”孟嘗君象打量怪物一樣看著甘茂:“罵你逃國,你倒成了?”
“孟嘗君恕我直言。”甘茂淡淡一笑,“此等君主,一味只想顯示其天威難測,使臣下懾服,故而風雷無常。前讚我才,後斥我行,無非使甘茂心懷畏懼而已,卻無驅逐之意。適當時機,若有人進言,齊王必用甘茂。”孟嘗君聽得愣怔,細細一想卻是分明如此,便點頭嘆息道:“人云一物降一物,柳木降牛角,果然不差也。此等君王,竟是唯甘茂可對了。”甘茂笑道:“此情此景,揣摩而已,何敢做人肚皮裡蛔蟲了?”
“原是田文粗魯,得罪了。”孟嘗君拱手一笑,卻又驟然低聲,“如此說來,惟有逆來順受了?”甘茂一番思忖笑道:“至少,情急處不能逆鱗。譬如今日無端誅殺、突兀散朝,孟嘗君若上前勸諫,必是言辭憤激,後果便不堪設想也。秦武王並無此等乖戾,如張儀之能者,尚且退避三舍,何況齊王如此乖戾暴烈,孟嘗君豈有他哉?”良久沉默,孟嘗君仰天長嘆一聲,向甘茂深深一躬,竟甩開大袖去了。
此日清晨,孟嘗君接到王室宣詔:三日後秋狩閱軍,丞相率百官並列國使節同行。孟嘗君悶悶不樂,便請上卿蘇代知會各國駐臨淄使節,吩咐屬吏知會各個官署,自己卻閉門不出整整大睡了一日。親信門客大是驚訝,心知孟嘗君必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煩心事,便守住了各個門口不許任何官員探訪。一時間,門庭若市的孟嘗君府竟難得地清淨了兩日。
中酉的最後一日,齊湣王的狩獵馬隊並隨行百官使節浩浩蕩蕩地開出了臨淄王宮。齊湣王一身青銅甲冑,一領紫紅斗篷,身背最硬的王弓,箭壺中插著十六支上好的兵矢 ,腰間卻是一口闊身長劍,腳下一輛駟馬青銅戰車,上下一團金光燦燦,直是天神一般!出得王宮,臨淄國人便如潮水般湧來瞻仰青龍齊王的風采,“東方青龍!天下霸主!”的歡呼聲便響徹了連綿街市。偏是齊湣王面對國人的狂熱膜拜時最有耐心,竟是緩緩行來,還時不時地舉起手中長劍於民安撫。車馬儀仗好容易湧出臨淄西門,卻已經是正午時分了。會齊城外列鎮的六千鐵騎,齊湣王一聲令下,馬隊便直向西北方向的濟水河谷壓來。
翻過一道草木蒼黃的山塬,便見遼闊的谷地旌旗飛揚金鼓震天人喊馬嘶,竟是戰場一般!
這段河谷臨近濟水入海處,山塬起伏,大海蒼茫,林木蔥蘢,葦草荒莽,原是珍禽異獸龜蛇水鳥棲息出沒的淵藪之地。每到秋草枯黃的季節,這裡便是臨淄貴胄的上佳獵場。但是,自齊湣王即位以來,這片獵場卻被圈做了王室禁苑。但凡出獵,非齊王親筆詔書,任何貴胄不得靠近!雖然做了禁地,齊湣王卻從來沒有來這裡狩獵過。他即位的第二年,這片河谷便變成了一座遼闊的軍營。舉國新徵發的精壯男子,都全部集中到了這裡,浩浩蕩蕩三十萬,從此便在這片水天相連的山塬地帶開始了聲勢赫赫的大訓。六年過去了,齊湣王才第一次來到這裡。
凝望片刻,齊湣王高聲下令:“號令田軫,整肅三軍!”
三十六支螺號嗚嗚吹起,王車後那座三丈六尺高的雲車上的紫色王旗也左右擺動起來。須臾之間,便聞遼闊的軍營裡號角連綿大鑼聲聲,四野旌旗便向中央地帶飛速聚攏。正在此時,一片煙塵大起,便有一支馬隊風馳電掣般捲來!倏忽之間,一片大將滾鞍下馬,為首斗篷飛動者拱手高聲稟報:“上將軍田軫率軍營三十六將,參見我王——!”
齊湣王向田軫一點頭,便大手一揮:“禁軍成列,進入軍營!”
禁軍大將令旗一擺,螺號吹動,頃刻間馬蹄隆隆,六千禁軍便在王車儀仗之後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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