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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入秦,但逢宣太后便如芒刺在背,連每次必在場的魏冄都總是提著心氣,生怕她口無遮攔。如此一個老姐姐,你能管得她住何等樣的房子了? 上得四尺寬的結實木梯,沿著寬寬的外廊拐過兩個轉角,便到了雲鳳樓臨水的一面,穀風習習撲面,魏冄頓覺清爽起來。聽屋內聲音,便知華陽君三人已經到了。
“都坐了。”已經是兩鬢白髮的宣太后午覺初起,顯得分外精神,“秦王已經將事由說了,丞相也來了,都說,甚個計較?”尋常重臣議事,也就是這幾個人再加白起。所不同的是,但凡沒有白起在場,宣太后都分外莊重,幾乎從來沒有笑臉。在座五人,秦王是兒子,丞相是同母異父弟,華陽君則是同父異母弟,高陵君與涇陽君是自己未嫁秦惠王時的兩個兒子,全是至親家族大臣。雖說秦人從老祖宗開始就已與西部各部族邦國雜處共生,只要是能才,歷來不計較異族異邦之士執掌大權。然則,除了一個武安君白起,舉朝重臣皆出外邦,畢竟是秦國第一遭。朝野之間已經將魏冄與三君呼為“四貴”了,顯見老秦人是頗有微詞。若不按規矩來,誤得幾件大事,便會生出諸多事端,甚或導致入秦之羋氏家族一舉傾覆。宣太后明銳異常,自是掂得輕重,對每個人說話都是官稱,竟是時時在提醒著這幾個非同尋常的顯貴——都得明白自己的權力身份,不要以私情誤國!
“我看,不能讓趙國滅了中山!”華陽君羋戎原本是藍田將軍,性情寬厚,先慷慨一句,接著卻歉然低聲道,“只是如何阻擋趙國,我尚無成算。”
“家事無定見,國事無成算,夫人當家便沒了自個兒麼?”宣太后冷冷一句,華陽君便是滿臉通紅。這華陽君雖是大將出身,偏偏卻對那個不生兒子的夫人寵愛有加,尋常時節幾乎事事都是華陽夫人做主,竟在秦國大臣中成為一奇。這是在座誰都曉得的事,宣太后已經直面斥責,他人便也不好再說。
“趙國若滅中山,我河東根基離石、晉陽便成孤島。”高陵君嬴顯打破了沉默。他目下執掌黑冰臺,對各國情勢瞭如指掌,顯得極為自信,“當年趙雍非同尋常,其勃勃雄心堪與齊湣王比肩,其過人才干與英雄氣度,卻又遠非齊湣王所能及。趙雍給趙國留下了一支精銳大軍,並且平定了東胡、林胡、樓煩,三次蠶食中山。目下趙何分明是要從吞滅中山開始,踏出南下爭霸之第一步。若不能在這第一步還以顏色,趙國便會立即奪取上黨,直接壓迫河內,成為心腹大患。”
“高陵君言之有理。”兼領咸陽城防的涇陽君立即跟上,“趙攻中山,我便攻他邯鄲!此乃孫臏圍魏救趙之計。若得定策,我率十萬大軍攻趙!”
“你?”宣太后嘴角淡淡一撇,看著魏冄,“白起呢?沒個話來?”
“有。這是白起的快馬羽書。”魏冄本不想將白起的羽書拿出來,然在閃念之間卻又立即拿了出來。這位老姐姐知人之明殺伐決斷之利落,魏冄從來都畏懼三分,她但發問,便是料定白起不會在如此兵家大事上聽憑朝議,但有隱瞞,立時便會難堪。“丞相之意如何?”宣太后眯著眼睛將羽書看了一遍,順手遞給秦昭王,便又看著魏冄。“啟稟太后,臣以為武安君白起失之謹慎。”在宣太后面前,魏冄從來不會像在秦昭王面前那般無官稱說話,言必合乎法度,“若是大勢繁難糾結,敵國軍力數倍與我,自當謹慎從事。然則,目下山東五國皆弱,無一國堪與大秦正面爭雄。唯餘趙國稍有起色,便視若空前強敵,似有不妥。據實而論,趙國三十餘萬大軍,我則有四十萬大軍,趙之國力、軍之戰力,更是遠弱於我。再說部署:趙軍精銳十餘萬長駐陰山草原,十萬大軍攻中山,所餘兵力充其量十二三萬,除去要塞與邯鄲城防,能出動者僅在八萬上下而已。當此時勢,若聽任趙國吞滅中山,將大大助長山東六國氣焰,合縱死灰復燃亦未可知。”魏冄本來沒有想對如此一件顯而易見的小戰大費唇舌,若在尋常時日,以他之專斷快捷,三言兩語便告了斷。可白起一有歧見,事情便大為複雜,至少白起在宣太后心目中的份量魏冄是清楚的,若不條分縷明,老姐姐一句話便將你撂在了一邊。
“也是一理。”宣太后點了點頭,對秦昭王道,“大主意秦王拿,你說。”這宣太后卻是奇特,分明是自己決斷國事,可每次都要在最要緊時刻將兒子推在正位,似乎總是反反覆覆地強調著一句潛臺詞:除了我,誰也不能無視秦王。秦昭王卻皺起了眉頭:“看了白起羽書,我以為白起之謀劃深遠,可做長策。然則,方才丞相一番論說,我也認為有理。兵家謹慎,原本不錯,然若謹慎過分,也會貽誤戰機。就實說,目下委實難以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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