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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功德”。但凡庶民訴訟或吏員公務進入少梁縣大堂,都要在屠岸鍾陪同下先行叩拜唸誦一通,否則便不能處置任何公務。今年恰逢少梁縣連續三年大熟,屠岸鍾忽發奇思妙想,便有了壽牛壽羊這樁奇案,竟波及關中八縣,令人匪夷所思!
由於屠岸鍾經年如此,人們也由驚愕疑慮變成了信以為真,漸漸的,屠岸鍾的“大忠”之名便傳揚了開來,諸多縣令群起摹仿,縣吏與少梁縣的族長們還醞釀給秦王上“萬民書”,請秦王引屠岸鍾入朝“秉持大政,澤被朝野”。
“我王請看,這便是老縣吏代為草擬的萬民書。”樗裡疾從大袖中摸出一方摺疊的羊皮紙開啟雙手遞過。秦惠王順手便丟在案上,看也不看一眼。樗裡疾知道秦惠王此刻憋悶窩火,不能聒噪追問,只能慢慢疏導氣氛讓國君自己開口,便嘿嘿笑著看看張儀:“丞相以為,這天下第一奇案,如何處置?”
“此案奇歸奇,然並無複雜疑難處。”張儀微微一笑:“此案之難,恰在於處罰之度。一則,本案涉官涉民,須得有所區分;二則,本案無成法可循。秦法雖有‘妄議國政罪’,但卻沒有媚上賀壽歌功頌德之條目,其間分寸,頗難把握也。”
樗裡疾飛快的眨巴著小眼睛,又是嘿嘿一笑:“要黑肥子說來也好辦,奪爵罷官,以戒效尤,畢竟不是殺人放火嘛。”
張儀盯著樗裡疾,眼睛裡一絲揶揄的嘲諷,卻是一句話也沒說。
“豈有此理?”秦惠王“啪!”的拍案而起:“定要嚴厲處罰,此等邪風,遠勝殺人放火!”秦惠王緩慢的踱著步子喟然嘆息:“古諺雲:王言如絲,其出如綸。但有絲毫寬宥,無異於放縱官場惡風。秦法無成例,難不倒我等君臣。商君變法至今已近四十年,民情官風皆有變,律法亦當應時而增。況且,匡正朝野,移風易俗,本是商君立法之本意,何能拘泥成法而放縱惡習?”
“好!我王但有此心,何愁國風不正?”張儀頓時滿臉笑意。
樗裡疾聳聳肩膀兩手一攤:“我王如此聖明,臣有何說?”秦惠王與張儀頓時想起酒肆第一次謀面時的情境,不禁同聲大笑。
此日,張儀與樗裡疾便會同廷尉潼孤及商鞅變法時的一班老臣子,對秦法進行了細緻梳理,增加了一百多個條目,報秦惠王做最後定奪。在此期間,潼孤也晝夜忙碌著將“壽牛案”的處置及刑罰分類明確下來:其一,所有涉案庶民,兩年不得敘功,有功不得受爵;其二,所有涉案縣吏,罰俸兩石,兩年不得敘功;其三,八名縣令,屠岸鍾‘斬,立決’,其餘七名縣令奪爵罷官,貶為庶人。幾名書吏連夜謄清為三卷,立即呈送王宮。
蓋著赫赫大方王印的批件一發下來,潼孤卻驚訝得目瞪口呆!
其實,秦惠王只動了一條:屠岸鍾改為剮刑,其餘原封未動。而潼孤的驚訝,便恰恰在於這個剮刑。
剮刑,是殺死人犯的一種方法,後人叫做“凌遲處死”。遠古無利器,鈍刀割肉便是世間最為痛苦的折磨。於是,便用鈍刀對罪大惡極的罪犯一塊一塊的割肉,而後再割除生殖器,再砍開骨架,讓罪犯在漫長的煎熬中活活疼死!讓觀刑者毛骨悚然,永遠烙印在心頭!終戰國之世,只有後來的齊湣王田地在逃亡中被民眾一刀一刀的剮死。除此之外,大夫受剮,聞所未聞。戰國時兵器精進,利刀出現,剮刑便變得更為殘忍:最甚者可以剮兩到三日,罪犯方最終身亡。但是,剮刑畢竟是一種“非刑”,也就是法律規定的刑罰之外的處刑之法,不是正刑。直到後來的五代十國,凌遲才成了大量使用的常刑,宋代之後,凌遲便成了法律規定的正刑,專一處死那些謀逆類“十惡不赦”的罪犯。這卻是後話。戰國之世刀兵連綿,人們習慣於轟轟烈烈痛痛快快的去死,對待戰俘罪犯,要殺也都是一刀了事,絕不累贅。剮刑,也只是流傳在獄刑老吏們中間的一個神話而已,見諸刑場,可是那個國家也沒有用過。而今,秦惠王竟要對這個天下奇案的首犯,使用這種曠古罕見的奇刑,老潼孤如何不心驚肉跳?潼孤反覆思忖,本想上書勸阻,驀然之間,卻想到了商鞅被秦惠王車裂的非刑,不禁打了個激靈,終於保持了最後的沉默。
屠岸鍾被押到刑場的那一天,渭水草灘人山人海!
奇怪的是,當亮煌煌的特製短刀割下第一片肉時,屠岸鍾居然還在嘶聲慘叫:“我王萬歲萬歲萬萬歲……”及至一刀割到喉頭,才沉重的呼嚕了一聲,了無聲息。此後兩日,萬千國人眼看著這個赫赫縣令從慘叫喘息,變成了一跳一跳,變成了一抖一抖,又變成了難以覺察的一絲抽搐,卻竟是鴉雀無聲!忍不住者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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