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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儀到咸陽已經兩天了。
從安邑涑水河谷一出來,他就很少說話,直至進了函谷關進了咸陽,他仍然是沉默寡言。緋雲隨張儀多有遊歷,素知張儀豪爽灑脫的個性,如今見他一路沉思,竟大是擔心,但看見稍有新鮮的物事便有意無意的大呼小叫,存心要讓張儀高興。張儀不耐,破天荒的申斥了緋雲兩次,緋雲便再也不亂叫了。遙遙看見咸陽東門箭樓時,張儀竟下車步行登上了北阪,站在最高處怔怔的凝望咸陽,直到落日沉沉的隱沒在西山之後。緋雲遙遙跟在後面,見張儀愣怔,便上前低聲道:“張兄不喜歡這地方,就回家吧,涑水河谷做個田舍翁也好呢。”“你說甚來?”張儀回身恍然笑道:“田舍翁車載斗量,可張儀天下只有一個。”說罷便大步下山了。一路上,倒是那個白衣商人應華對張儀的沉默似乎絲毫不以為奇,張儀沉思他便打瞌睡,張儀偶然有問,他便立即笑語做答,說完便又是無窮盡的瞌睡,只害得緋雲又擔心又憋悶。可到了咸陽住過一個晚上,張儀又立即變成了海闊天空明明朗朗的張儀,問東問西,對什麼都要刨根究底。應華忙著去安頓生意,張儀便帶著緋雲在咸陽整整轉悠了兩天一夜,除了沒進咸陽宮,竟是跑遍了大街小巷。緋雲跑得腳軟,便噘著嘴兒嘟噥:“在臨淄郢都,轉了一天就說夠了,進了咸陽不要命了吔。”張儀非但沒有生氣,竟是哈哈大笑:“緋雲啊,你沒覺得咸陽是個大世面麼?”“吔,大世面?”緋雲頑皮的笑了:“誰說的?秦國荒蠻窮困,變也變不到哪兒去。”張儀拍了一下緋雲的頭笑道:“小鬼頭,等這兒揭我短呢。走,再到尚坊看看去,跑不動我揹著了。”說著便來拉緋雲的手。緋雲打掉張儀的手,紅著臉笑道:“吔,不兇人家就行了,誰背誰呀?”
在那片作坊聚集的尚坊區,他們整整轉悠了大半日,打問了每一件貨品的用材、底本與價錢,連菜刀鍋鏟都沒有放過,兵器農具看得問得就更細了。尚坊小吏直以為他們是山東商人,非但不厭其煩的有問必答,而且親自帶他們看了兵器坊、農具坊與打車坊。午後回到渭風古寓,沐浴之後已是將近晚飯時刻,張儀顯然很高興,對緋雲笑道:“走,到酒廳去。這是老魏國洞香春的分店,有好酒呢。”緋雲卻眨著眼低聲道:“吔,我問了,這店貴得要命。手裡沒錢,如何還應華這個人情?人家是商人,圖你個甚來?”張儀哈哈大笑:“走,只管飲酒便是,我的人情可是大得很呢。”
正在說話,白衣應華便滿面春風的匆匆來了:“大哥啊,還沒用飯吧。若是不累,我請酒了。”張儀對緋雲笑道:“如何?我正要去品嚐一番秦酒呢,還是小弟可人,走!”應華見緋雲有些猶豫,笑著一躬:“小妹,在下有請了。”緋雲噗的一笑,也只有跟著走了。進得酒廳,侍女領著三人到了一個極為雅緻的屏風隔間。應華笑道:“大哥點酒,我點菜。”張儀笑道:“洞香春趙酒最有名聲,今日我等卻只飲秦酒,兩壇了。”“好!”應華笑道:“逢澤鹿三鼎,燉肥羊半隻,秦苦菜三份。秦菜配秦酒如何?”張儀慨然笑道:“好啊!初次入秦,真沒想到秦國酒肆有如此氣派!就秦菜秦酒。”應華笑笑:“秦國也就這尚商坊有些模樣,其他街市也平常得緊呢。”“吔,才不是呢。”緋雲笑道:“張兄帶我在咸陽轉悠了兩天一夜,好去處多了。連張兄都說咸陽是大世面,秦國的真正氣象不在尚商坊,而在國人區呢。”“是麼?”應華明亮的眸子向張儀一閃:“倒是我這個商人見識短淺了。”張儀笑了笑:“久居咸陽,司空見慣,自然又是不同。”應華笑道:“大哥說笑了,我雖常來咸陽,也就在尚商坊走動,對咸陽麼,還沒有你熟呢。”說話之間,便有幾名侍女魚貫飄了進來,每人捧著一盤,瞬間便將酒菜在各人案頭擺置整齊,又魚貫飄出,只留下一名綠衣侍女侍酒。應華擺擺手道:“小姐姐去吧,我等自己來便了。”綠衣侍女笑著答應一聲就輕盈的飄了出去。應華便舉起了大銅爵:“大哥初到咸陽,小弟權且做個地主,為大哥接風。來,大哥小妹,幹此一爵!”張儀揶揄笑道:“地主就地主,權且個甚?好,幹了!”說著便一飲而盡,置爵品咂一番驚訝道:“噫!這秦酒當真給勁兒呢,綿長凜冽,好!不輸趙酒!”應華笑了:“大哥可知秦酒來歷?”張儀搖搖頭:“慚愧,我對秦國可是生得緊呢。”“那是沒上心。”應華道:“這秦酒也叫鳳酒。周人尚是諸侯時,鳳鳴岐山,周人以為大吉,釀的酒就叫鳳酒了。秦人繼承周人地盤,大體沿襲周人習俗,也叫鳳酒,只是山東商賈叫做秦酒罷了。說起來已經千餘年了,以大哥看,可算得天下第一老酒?”張儀拍案:“大是算得!來,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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