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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去出聲打擾他的年輕君主。相反,看見君主沉重的思慮,他白髮蒼然的老臉上倒是分外安詳。先主獻公箭傷發作行將辭世前,曾指著他對這位未來君主說:“黑伯歷經秦室三世,忠貞高義,渠梁善待之。”為了這一個囑託,老內侍黑伯打消了迴歸西域故土的念頭,仍舊留在了新君身邊。久經滄海的黑伯對新君有一種奇特的感覺,這位年輕人竟然具有和他這樣的老人一樣的深沉,說話極少,大多時間都在書房翻閱那無窮無盡的竹簡,忘記吃飯決然比準時吃飯的次數多。憑經驗,黑伯知道對這樣經常皺眉深思的主人絕不能嘮嘮叨叨的提醒什麼,打碎一件器皿他會一笑了之,可攪擾打斷了他的沉思默想,他一定會大發雷霆的。在國君沉浸在冥思苦想中時,黑伯永遠耐心的肅立在書房外的陰影裡,等待著滿足他醒悟過來的任何需求。
突然,黑伯聽見了什麼!一個縱躍,輕輕落在了院中。
“黑伯,雍城來使麼?”秦孝公平靜的聲音從書房傳出。
話音落點,宮門將領已經大步走入,向亮燈窗戶拱手道:“稟報君上,雍城令星夜東來,從秘道入城,請求緊急晉見。”
“快請。”秦孝公已經走出書房,站在了簷下。
將領飛步而出。片刻間,滿臉灰土的一個黑衣人便站在了秦孝公面前,“雍城令嬴山夜半唐突,尚請君上恕罪。”
秦孝公走下臺階,打量著雍城令笑道:“看來,櫟陽秘道太窄了,竟然使一員大將變得土鼠一般。”說著拉起雍城令的手,“來,到書房說話。黑伯,來一鼎燉羊肉。”
剛進書房坐定,雍城令便急促拱手道:“君上,雍城流言四起,都說山東六國要一起攻打秦國,吞併秦國!雍城已經有民眾逃亡了。我連夜東來的途中,見到灃鎬之地的民眾也在稀稀落落的向東逃亡。臣下不知究竟出了甚事?再不制止,秦國腹地就要不戰自潰了!”
秦孝公霍然站起,略一思忖便斷然命令,“黑伯,即刻辦理幾件事。一,立即命得力護衛到櫟陽城內探聽動靜。二,宣櫟陽令立即來見。三,速持兵符調遣兩千騎士,半個時辰後在國府門前待命。四,請左庶長即刻選派二十名幹員待命。”
剛剛走進書房的黑伯,放下食鼎,答應一聲,便輕步去了。
雍城令霍然站起,“君上有何差遣?臣當萬死不辭。”
秦孝公壓壓手:“你先吃完這鼎羊肉,攢點兒勁力再說。”
這時庭院中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秦孝公眼睛一亮,一員頂盔貫甲的將軍已經站在他面前,“櫟陽令子岸奉命晉見!”
“子岸,好快也!”
“臣巡查到國府門前,恰遇宮使宣召,便即刻來見。”
“好。”秦孝公面色驟然嚴峻,“可曾察覺櫟陽城有何動靜麼?”
櫟陽令沉吟搖頭,“臣並未覺察到異樣。只是,只是感到今夜街上的行人多了些,往日四更天街中很少碰到行人的。”
秦孝公微微冷笑,“你也忒遲鈍了些。櫟陽雍城,乃至整個秦國,已經謠言四起了,已經開始有人逃亡了。一夜之間,謠言遍佈秦國,這隻能是山東六國的秘密坐探所為,決非有他。秦國不怕大兵壓境,最怕內部山崩,今夜就是秦國生死存亡的關口,明白麼?”一席話語氣嚴厲,神色凜然。
“是!臣下愚鈍,請君上懲戒。”櫟陽令躬身請罪。
“給你增派兩千公室親軍,限你天亮之前,將櫟陽城的六國商賈全部拘禁起來。然則不許觸動財貨,不準打殺一個,要他們衣食如常全部存活下來。死傷一個,唯你試問!能辦到麼?”
“能!臣下若有半點差池,提頭來見!”櫟陽令激昂領命。
這時,白髮蒼蒼的黑伯已經無聲的站在書房門口,雙手捧著兵符道:“君上,兩千親軍騎士已在宮門列隊等候。”
秦孝公點頭,“黑伯,將兵符交給櫟陽令。子岸即刻行動。”
櫟陽令子岸接過沉甸甸的青銅兵符,雙手一拱,“臣告退。”大步而去。
“君上,臣下想即刻趕回雍城,拘禁六國商探。”雍城令已經在秦孝公向櫟陽令佈置時,感到了事情的急迫和嚴重,也從新君的論斷中知道了危險的根本所在。剎那之間,他對這位年輕國君的剛毅果決與迅疾處置由衷欽佩,匆匆吞下一鼎肥羊肉,便霍然起身請命。
秦孝公拉起雍城令的雙手殷殷叮囑,“山兄,雍城是老秦根基所在,也是鎮守西部之大本營,決不能被六國商探攪亂。為了四百年老秦國不斷送在我輩手中,辛苦山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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