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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孝公長吁一聲,“強秦,是我的畢生大夢。為了這個夢,嬴渠梁九死而無悔,萬難不足以擾我心!三百年以來,變法功臣皆死於非命,此乃國君之罪也。你我君臣相知,終我之世,絕不負君!”
衛鞅眼中溼潤,“公如青山,鞅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負秦。”
兩人四手,緊緊相握,中間忽然伸出兩爵熱氣蒸騰的米酒,便聽熒玉含淚笑道:“熱酒赤心,天地為證。”秦孝公爽朗大笑,“說得好!小妹來得正是時候,來,幹!”衛鞅接過一爵笑道:“為了秦國強大,幹!”兩爵鏘然相碰,各自痛飲而盡。
熒玉凝神打量著衛鞅,臉上露出一種純真的感動。
四 世族元老們惶惑不安了
櫟陽的上層世族迅速傳播著一個訊息:秦公和魏國士子衛鞅連續密商三晝夜,準備在秦國大動干戈!秦國世族第一次感到了震驚,也感到了恐慌,奔走相告,議論紛紛。
與山東六國相比,秦國世族層的數量和勢力都很小,財力和私家武裝的規模更小。如果維持舊制,秦國世族對公室國府幾乎沒有什麼威脅。但是,秦國世族有兩個突出特點,一是一脈相延數百年,極少有中途泯滅的家族;二是對國家都有值得稱頌的功勞,其第一代往往都是大功臣。而東方六國的世族,卻在春秋以來的三百多年中歷經毀滅與再生,延續百年以上的真正舊世族幾乎悉數淹沒,代之而起的是新政變法中誕生的新世族,此所謂“高岸為谷,深谷為陵”的權力層大動盪。
秦國不然,立國之前的嬴氏部族原本就是殷商遺落的老世族,在與西部戎狄的長期較量中,世族力量始終是嬴氏部族的中堅,將領官吏層幾乎與世族層等同。立國為大諸侯之後,又在歷代征戰中陸續誕生了許多新世族。由於秦國僻處西域,加之東方的蔑視,很少與中原列國緊密溶通,國內也就很少發生政權動盪。在秦國的歷史上,除了秦孝公的父親秦獻公發動流亡政變奪權成功之外,幾乎沒有大的政變與經濟動盪。長期的國內穩定與長期的對外戰爭,相輔相成,戰爭強化了穩定,穩定贏得了戰爭。
這就是一個窮困落後的秦國,何以能長期與東方並立的奧秘所在。
由於落後,由於窮困,由於穩定,由於戰爭,秦國世族和鄉野庶民的種種差距,遠遠不象東方世族與庶民那樣有天壤之別。秦國世族在戰爭中的傷亡絲毫不比庶民少,生活上想奢侈排場也沒有條件。一旦兵連禍結,世族庶民一般艱苦一般流血。所有的世族子弟,都是少年從軍,浴血奮戰,任何一個家族都可以數出歷代成百上千的戰死者。這種不大的差別,使秦國世族在山野庶民中有著很深的根基,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溶為一體也不為過。正是這種相安無事的穩定和諧,使秦國世族和鄉野庶民都沒有改變現狀的強烈願望。世族中沒有分化出東方那樣的新地主,也沒有產生東方那樣計程車人階層;庶民雖有怨言和不滿,但卻從來沒有發生過幾乎同樣落後的楚國那樣的群盜暴動,或周室洛陽那樣的百工起義。三百多年中,秦國朝野沒有改變這種“一體窮困,同甘共苦”的願望。平民如此,世族更如此。
而今,國君在一個外來士子的蠱惑下竟要大動干戈,能不震驚譁然?
最早將這個訊息傳播出去的,是職任戎右的西弧。這個西弧,是秦穆公時期名將西乞術的後裔,算得上秦國的名門世族。戎右,是秦國公室護軍的將領之一。西弧三十來歲,機警異常。他守護國府,連續三天擋回了二十餘位大臣,自然知道這三天三夜非同尋常。他第一個找的是他的頂頭上司——衛尉車英探聽口風。車英職位比他高,也是世族之後,年齡資望和軍功卻還都不能與他相比,所以說話也沒有顧忌,直截了當便問,“敢問衛尉,國君和這個白衣士子密談三天三夜,想讓他在秦國變法麼?”誰知車英冷冷回答:“西弧將軍,你想的事忒多了,歇歇吧。”西弧碰了個軟釘子,便去找他的“孟西白”圈子說話。
這“孟西白”在秦國可是大大有名,說的是秦穆公的三大名將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此三人曾先後做過秦軍統帥,長期共同作戰,交誼甚厚,素來是通家之好。三將死後,孟西白三大家族便成世交,百年以來代代結好,姻緣互通,成了一個盤根錯節的世族勢力。三大家族中,“西乞”雖是複姓,但老秦人卻按照他們慣有的簡單說法,喊為“孟西白”。時下孟氏家族的嫡系主人叫孟坼,官居行人,執掌對戎狄聯絡的外部事務。白氏家族的嫡系主人叫白縉,官居車右,掌秦國的戰車兵。由於秦國的戰車逐步淘汰,所以三家之中,白縉便稍顯冷落。西弧與孟坼均居顯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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