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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了。”
“拿進來吧。”侯贏打起了布簾。
兩名侍者托盤提藍而入,將酒菜擺上長大的木案,卻是簡單實惠,一派秦地習俗。中間一個大陶盆,盛著一整隻熱氣蒸騰湯汁鮮亮的燉肥羊腿。旁邊四大碗素菜,分別是綠葵、藿菜、鮮韭、一盤無名野菜。另有兩隻小銅碗,卻盛著紅亮的米醋和黃亮的卵蒜泥。邊上一個大木盤,擺著一摞熱騰騰的白麵餅。酒器卻是大大的陶杯。
侯贏笑道:“秦人無華,大盆大碗,鞅兄莫嫌粗簡。”
衛鞅內心卻是大感欣慰,彷彿嗅到了山中與老師一起過的那段粗獷簡樸的生活。他和老師一起種菜,務葵割韭摘藿挑蒜,至今記憶猶新。看到面前簡樸的餐具和鮮綠的青菜,頓感一陣清新,不由慨然道:“秦風真本色,羞殺世間珍饈也。”
侯贏大笑道:“好!看來鞅兄也是個秦人種子。來,先乾一杯,為兄洗塵。”
衛鞅端起造型憨撲的陶杯,笑道:“好!乾一杯。”倆人碰杯,便一飲而盡。
“酒力如何?”侯贏笑問。
衛鞅輕哈一氣,嘖嘖驚歎,“這是秦酒?竟如此凜冽?”
“然也。正是秦國鳳酒,酒力勝過趙酒多矣。”
“衛鞅正好烈酒,尋常以趙酒為上品,不想秦國竟有此等好酒!”
“人云,酒為民性之表。秦國有如此烈酒,可見秦人之凜然風骨也。”
衛鞅一笑,“看侯兄模樣,很是喜歡秦國了?”
侯贏笑著指指大陶盆道:“鞅兄,來一塊燉肥羊,將米醋和卵蒜泥調和,蘸食大嚼,味美無比。試試?上手,筷子不濟事的。”
衛鞅按照叮囑,如法炮製,兩手撕扯開一大塊帶骨肥肉,吞下熱騰騰一口,竟是肥嫩濃香!不禁食慾大振,一陣撕扯,竟吃得兩腮糊滿湯汁,額頭涔涔冒汗。侯嬴遞過一方汗巾,衛鞅擦拭一番,悠然讚歎,“本色本味,痛快之極!割不正不食,孔夫子遇到此等本色,要氣歪了嘴呢。”
侯贏見衛鞅毫無做作,大感對勁兒,不禁大笑,“孔夫子豈有此等口福?鞅兄你看,這四盤素菜都是秦人做法,開水中一造,油鹽醋蒜一拌,更是本色本味了。這盤野菜,秦人叫苦菜,是生在麥田裡的野草菜。秦人多貧苦,這是尋常民戶的常菜。嚐嚐?”
衛鞅對葵、韭、藿這三種常見蔬菜很是熟悉。正在尋思這野菜名目,聽見侯贏指點,即刻便夾了一筷入口。但覺一股泥土味兒中滲出嫩脆清香的野草苦澀,細嚼下嚥,舌間猶苦,嘆息道:“富家佐餐,可為美味。若做常菜,真是苦菜也。”
侯贏大是精神,笑道:“鞅兄,來,喝起。你方才問我是否喜歡上了秦國?實言相告,我的確喜歡秦國。這個國家很窮,但窮得硬正。民風樸實厚重,買東西言不二價。雖不知詩書,不通風華,但卻極有古風。住在秦國,窮人富人都很坦然。我在秦國開店,還是異國人,卻從未遇到過兵士強人的勒索敲詐,也不用向官府賄賂,只要你每年繳了稅,就萬事皆無。打仗也不騷擾我。你說,舒心不舒心?你從安邑來,魏國是個甚味道?來,喝起!你看,我說話也帶了秦音。秦人了不得,可惜太窮了。秦人有一句老話,知道不?”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衛鞅一字一字念出。
“著!”侯贏一拍木案,“就是這句。來,喝起!鞅兄,你說秦國如此窮困,打了幾十年仗還硬硬的撐在這兒,憑甚?還不就憑著老秦人扭成一股勁兒的牛脾氣?你說,這樣的國家,要有了魏國那樣的財富,了得麼?來,喝起!”
衛鞅跟著侯贏一次又一次喝起,面色已是通紅冒汗,心中卻是痛快舒暢,笑道:“侯兄以為,秦國不好處在哪裡呢?”
侯贏拍拍頭,思忖笑道:“真想不出來呢。還是一個字,窮,太窮。”
“不覺得缺人才麼?”
“著!就是缺人才。我如何連這麼大事都忘記了?不缺人才,發求賢令做甚?”
“侯兄可知,求賢令發出後,來了多少士子?”
“聽說是一百多,我這客棧還住過二三十個。前日國府闢了一座招賢館,他們都搬過去了。依我看,這些人做派先不行。住在我這兒的那些人,天天嚷著給他們做魏國菜、齊國菜,私下罵秦國太窮,連個飲酒歌舞處也沒有。前日搬到招賢館的只有十三個,其餘大半都跑了。來,喝起!鞅兄,別小看這個窮字,窮土不紮根啊。能在這天一黑便滿城黑的窮櫟陽呆下來,談何容易?”
濃烈悠長的秦酒伴著侃侃夜話,使衛鞅到櫟陽的第一夜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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