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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走信鴿,梅姑吩咐兩個僕人幫著興致勃勃的子嶺殺那隻野羊,自己便去廚下打點整治,要為子嶺的箭術膂力慶賀一番。白雪卻一直在後院望著遠山出神,思忖今日這個不速之客的來路,為商鞅擔心,偏又鉤起了濃濃的思念。十幾年來,她每天都要在這裡站上一兩個時辰,望著遠山踱步,方圓丈許的草地都被踩出了硬土。夕陽將落的時分,庭院中飄來濃郁的肉香,白雪知道野羊已經燉好了,不想讓梅姑或兒子看見自己痴痴凝望的樣子,便信步來到前院。
“篤,篤,篤”,又是敲門聲。
梅姑正在收晾曬的衣服,回頭看著白雪做了個鬼臉笑道:“吔,侯嬴大哥忒快麼?”
子嶺衝過來,“梅姨,我來開門,我不怕。”
白雪慈愛的笑道:“嗬,子嶺長大了呢,那就去吧。”
梅姑卻不自覺拿起石案上子嶺的短劍,跟著子嶺來到門後。大門“咣噹”拉開,子嶺粗聲大氣問,“請問何方人士?”梅姑不等門外回答,便在子嶺身後道:“本莊夜晚不接待客人,請務必見諒。”
暮色中,門外響起一個熟悉的嗓音,“梅姑啊,不記得我了麼?”
梅姑驚訝的一個箭步衝到門前,卻見門外倆人一黑一白,都是長鬚飄飄,白衣人正對著自己親切的微笑。梅姑猛然醒悟,衝回院子高聲叫嚷,“大姐大姐,快來呀,大哥回來了!大哥回來了!”
子嶺卻怔怔的擋在門口,“你是何人?梅姨哪麼高興?”
門外人笑道:“你是子嶺麼?如何不讓客人進門?”
子嶺認真搖頭,“沒問清白,不能擅入我家。”
門外人點頭笑道:“挺認真,小將軍似的,問吧。”
子嶺卻一點兒不笑,一副大人氣魄,“姓甚名誰?從何處來?所為何事?”
門外人微笑答道:“姓衛名鞅,從咸陽來,為了找你和娘,還有梅姨。”
少年子嶺有些茫然,“衛鞅?噢,我好象聽說過這個人……娘。”一轉身,卻不禁驚訝失色,“娘?你如何哭了?”
白雪早已經來到門後,聽著父子二人的對話,卻按捺不住心潮起伏,不禁淚流滿面,“子嶺,他就是,你的父親……鞅,你終於回來了。”一下子便撲到商鞅肩頭……
少年子嶺的臉憋得彤紅,“梅姨,他,他是我的父親麼?”
梅姑擦著眼淚笑道:“蠢!父親還有假的?”
子嶺噗嗵跪倒叩頭,“孩兒白子嶺,參見父親大人。”
商鞅樂得大笑,一邊揉眼睛,一邊扶起已經長過自己肩頭的少年,“參見?大人?禮數蠻大喲。來,讓我看看!好,精氣神都不錯嘛,快長成大人了嘛,啊!”
說話間,梅姑已經幫荊南將兩匹馬牽了進來拴好,邊餵馬邊親熱的和荊南比劃著又笑又叫,荊南也高興得啊噢不斷,夾七夾八的既比劃著路上的經歷,又訴說著莫名的興奮。少年子嶺被驟然降臨的父親誇獎得紅著臉侷促的笑著,有些不知所措。白雪走過來高興的攬著父子二人的肩膀,“有話慢慢說,走,進屋。梅姑,荊南,進屋了。”梅姑高興得答應一聲,拉著荊南走進正屋大廳,又飛跑出去吩咐兩個僕人準備接風酒宴,又飛快的捧來茶水,忙得象只穿梭的小燕子。荊南也乾脆跟著她忙前忙後的張羅。少年子嶺想了想,便說要從地窖取酒,也跑到院子忙去了。
白雪和商鞅坐在大廳,默默相望打量,千言萬語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
怔怔的看著闊別十三年的商鞅,白雪明顯感到了他身上凝聚的滄桑風塵。昔日英挺白皙的商鞅,臉上已經是膚色粗黑,溝壑縱橫,長鬚垂胸,兩鬢染霜了。一個剛剛年過四十歲的男子,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卻顯出一種比同齡人要蒼老得多的面容。不用問他受了多少辛苦,僅僅從那種不能掩飾的疲憊感,就能體味到他的曲折艱難和嘔心瀝血。
商鞅也靜靜的望著白雪,覺得她依然那麼美,美得動人,灑脫爽朗的英氣中沉澱出一種深沉的風韻,披肩的長長秀髮變成了高高挽起的髮髻,圓潤秀麗的臉龐和窈窕的身軀略微豐滿了幾分,就象中天的一輪明月,舒緩安詳,而又明豔無比。那雙永遠如澄澈湖水般的眼睛,依舊噴發著火熱的光芒,只有那從眼角延伸出去的細細的魚尾紋,才銘刻著如縷如絲的漫長歲月對她青春年華的劃痕。一個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子,要在人跡罕至的山林中寡居獨處,僅僅依靠情感的堅貞,是無法消解那如火如荼的本能衝動的。只有白雪,憑藉著出類拔萃的家世給予她的胸懷、品性、學問、見識,才錘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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