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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中精華人口幾乎喪失殆盡。
《史記·項羽本紀》對項羽入秦的作為記載是:“項羽引兵西屠咸陽,殺秦降王子嬰;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收其貨寶婦女,而東。”《秦始皇本紀》的記載是:“項籍為從長(縱約盟主),殺子嬰及秦諸公子宗族;遂屠咸陽,燒其宮室,虜其子女,收其珍寶貨財,諸侯共分之。”《高祖本紀》的記載是:“項羽遂西,屠燒咸陽宮室,所過無不殘破。秦人大失望,然恐,不敢不服耳。”三處皆有屠咸陽,可謂鑿鑿矣!自春秋戰國至秦末,史有明載的大規模戰爭擄掠,只有兩次:一為樂毅滅齊之後,二為項羽入關之後。與項羽的全面酷烈暴行相比,樂毅實在已經算是仁者了。樂毅尚能自省,擄掠只以財貨勞力為大體界限,從未屠城。後期,樂毅更欲以仁政化齊。項羽不同,暴行十足而徹底,其殘酷暴虐,遠遠超過此前此後的任何內亂動盪與外患入侵。
這一年的冬天大幹大冷,整個關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上天欲哭無淚,年年隆冬雪擁冰封的關中,沒有一片雪花飄落。紅霾一冬不散,天空大地終日霧濛濛煙沉沉血紅無邊,殘破的村社,荒蕪的農田,盡行湮沒在漫天紅塵之中。春天終於來了,卻沒有絲毫的春意。空曠的田野沒有了耕耘,泛綠的草灘沒有了踏青,道中沒有車馬商旅,城垣沒有人口進出,座座城池冷清不堪,片片村社雞犬不鳴。整個大咸陽,整個關中平野,都陷入了無以言說的悲涼蕭疏。
諸侯們不敢與江東楚軍在擄掠中爭多論少,分得的財貨婦女遠遠少於項羽軍。一個奇異乾冷的冬季,已經使諸侯軍在關中難以為繼了。開春稍暖,諸侯們便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先行退出了關中。項羽眼見大秦數百年之財貨婦女,已經全部東流,關中業已變成了蕭疏殘破的原野,咸陽變成了杳無人跡的空谷,自覺了無生趣,遂決意東歸了。
此時,有人進言於項羽,說了一通關中的好處,勸項羽都關中以霸。項羽卻儼然一個出海成功的海盜,得意而又慨然地說:“富貴不歸故鄉,如錦衣夜行,誰知之者!”於是有了那則“沐猴而冠”的恐懼罵辭。項羽眼皮也不眨,便索拿烹殺了那個敢罵他沐猴而冠計程車子。然則,項羽卻由此而隱隱生出了一種深深的恐懼:只要大咸陽冰冷地矗立著,秦人遲早都會復仇。既然自己不在關中立足,大咸陽便決然不能留在關中,否則,無論何方勢力進入關中,都將是後患無窮。
決意東歸之日,項羽下令縱火焚燒咸陽。
這是整個人類文明史上最為野蠻的毀滅之火。
猶帶寒意的浩浩春風中,整個大咸陽陷入了無邊的火海,整個關中陷入了無邊的火海。巍巍皇城,萬千宮室,被罪惡的火焰吞噬了;蒼蒼北阪,六國宮殿,被罪惡的火焰吞噬了;阿房宮,蘭池宮,窮年不能盡觀的無數壯麗宮室,統統被烈火吞噬了。大火連天而起,如巨浪排空,如洪水猛獸,一片又一片,整個關中連成了火的汪洋,火的世界。殿閣樓宇城池民房倉廩府庫老弱生民豬羊牛馬河渠田疇直道馳道,萬千生命萬千民宅,統被這火的海洋吞沒了。赤紅的烈焰壓在半天之上,閃爍著妖異的光焰,燒過了春,燒到了夏……
這是公元前206年春夏之交的故事。
三年之後,劉邦軍再度進入關中,大咸陽已是一片焦土。
兩千餘年之後,大咸陽已經成為永遠埋在地下的廢墟。
然則,那個偉大的帝國並沒有就此泯滅。
帝國的永恆光焰,正時時穿越時空隧道,照亮著我們這個民族腳下的道路。
(全書終)
祭秦論 原生文明的永恆光焰
——秦亡兩千二百十五年祭
公元前207年秦亡,至今歲,兩千二百十五年矣!
漫漫歲月,滄桑變幻,人類文明在甘苦共嘗中拓展延伸,已經由我們在《大秦帝國》中走過的鐵器農耕文明,進境為工業文明與科學文明之交會時代了。然則,文明的進境並沒有從根本上改變人性,沒有改變人性的基本需求,更沒有改變人類面對的種種基本難題。人還是人,人類還是人類,國家還是國家,民族還是民族;貧困與飢餓依然隨處可見,戰爭與衝突依然不斷重演;先民曾經反覆論爭的人性善惡、法治人治、變革守成、貧富差異等等基本問題,並沒有因為工業與科學的出現而消弭。甚或相反,交通的便捷與資訊的密集,使種種衝突更為劇烈,更為殘酷,更為多元,更為全面。我們在高階文明時代面對的基本問題,依然是先民在原生文明時代面對的基本問題。
我們的腳步,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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