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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時分散去大宴,趙高在司禮大臣導引下,乘坐帝車去太廟齋戒。可一坐進那輛自己駕馭了大半生的駟馬銅車寬敞舒適的車廂,趙高便覺渾身骨節扭得生疼,連臀下的厚厚毛氈也變得硬如鐵錐扎得臀部奇疼奇癢,止不住便是一連串猛烈噴嚏,酸熱的老淚也黏糊糊血一般趴在臉上不往下流,強忍著到了太廟前,趙高兩腿競生生沒了知覺。兩名小內侍將趙高抬出車廂,一沾地立馬如常了。趙高一頭冷汗氣咻咻道:“回車!有了趙氏太廟,老夫再來不遲。”兩個小內侍要抬趙高進車,趙高卻冷冷一揮手,躍身車轅站上了極為熟悉的馭手位。帝車轔轔一起,一切盡如往常,趙高心下頓時陰沉了。
三日後即位大典,其駭恐之象更是趙高做夢也沒想到的。
清晨卯時,宏大悠揚的鐘聲響起,新貴與儀仗郎中們在咸陽宮正殿前,從三十六級白玉階下兩廂排列,直達中央大殿前的丹墀帝座。這是一條大約兩箭之遙的長長的甬道,腳下是吉慶的厚厚紅氈,兩廂是金光燦爛的斧鉞。一踏上勁韌的紅氈,趙高心頭驀然湧起一種生平未有的巨大亢奮,心頭猛地悸動,幾乎要軟倒在地。兩名金髮碧眼的胡人侍女,立即兩邊夾住了趙高,閻樂也以導引為名過來照拂。趙高強自平靜心神,輕輕喘息片刻,拂開了侍女閻樂,又開始自己登階了。趙高力圖使自己清醒起來,向兩廂大臣們肅穆地巡視一番,然卻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一切都如朦朧大夢,不斷的長呼連綿的鐘鼓像怪異的風遙遠的雷,自己像被厚厚的樹膠粘住了的一隻蒼蠅,嗡嗡嗡老在掙扎。終於,木然的趙高夢遊般走進了大殿。走到丹墀之下,樂聲鐘鼓大作,趙高驀然站住了。
“趙始皇帝,即帝位——!”
這一聲特異的宣呼驚醒了趙高。多少年了,一聽“始皇帝”三個字,趙高任何時候都是一個激靈,不成想,今日自己要做始皇帝了,也還是如此。始皇帝,是趙高特意給自己定的名號。趙高從來以為,做皇帝便要做秦始皇帝那般的皇帝,二世三世實在淡了許多。皇帝改了姓換了人,自己當然也是始皇帝了。趙始皇帝,多有威勢的名號也,即位之後再來一次掃滅六國盜亂平定天下,誰敢說趙高不是真的始皇帝?今日若夢,卻在丹墀前驀然醒來,豈非天意哉!
鐘鳴樂動了。趙高拂開小心翼翼守候在兩邊的閻樂趙成,正了正那頂頗顯沉重的天平冠,雙手捧起了皇帝玉璽,邁上了帝座下的九級白玉紅氈階。當年,趙高捧詔宣詔,傳送大臣奏章,不知多少次地走過這九級臺階,可謂熟悉之極,閉著眼睛也能健步如飛。荊軻刺秦之時,趙高便是從九級高階上老鷹般飛了下來,撲在了秦王身前的。然則,今日趙高捧定皇帝印璽邁上白玉階時,卻面色蒼白大汗淋漓了。
噫!堅實的階梯突然虛空,腳下無處著力一腳踩空,趙高陡地一個踉蹌,幾乎栽倒在第二級白玉階上。喘息站定,穩神一看,腳下臺階卻分明依舊。趙高咬牙靜神,舉步踏上了第三階。不可思議地,腳下石階突然再度塌陷,竟似地裂無二,趙高驚恐一呼,噗地跪倒於階梯之上。殿中的新貴大臣們人人驚愕恐懼,夢魘般張大了嘴巴卻不能出聲。強毅陰狠的趙高惱羞成怒了,霍地站起,大踏步抬腳踩上了第四級白玉紅氈階。瞬息之間,轟隆隆異聲似從地底滾出,白玉階轟然塌陷,一條地縫般的深澗橫生腳下,一陣颶風陡地從澗中呼嘯而出,皇帝印璽頓時沒了蹤跡,趙高也撲倒在階梯石坎滿臉鮮血……
驚恐的趙成閻樂飛步過來,將趙高抬下了玉階。大殿一如往常了,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原封不動。喜好即時稱頌的新貴們鴉雀無聲了,大殿如同幽谷般寂靜。最令新貴們驚駭的是,那方皇帝印璽眼睜睜不見了,誰也說不清這方神異的物事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神奇消失的。
列位看官留意,這件事便是《史記·李斯列傳》所記載的“趙高引璽而佩之,左右百官莫從;上殿,殿欲壞者三”的故事。此事在《秦始皇本紀》中沒有提及,本可看做“信之則有,不信則無”的無數歷史神異之一。然據實而論,此等事亦不可輕易否定。一個顯然的問題是,以趙高之野心與其時權勢,究竟是何等因素使他不能登上最高權力,確實缺乏任何合理的解釋。歷史上此類無解之謎頗多,九鼎失蹤千古難覓,秦代大咸陽至今找不到城牆遺址,以至於有史學家推測秦咸陽沒有城牆,是一座開放式大都會等等。此等不解之謎的長期存在,足以說明:即或在人類自身的文明史領域,我們的認識能力依然是有限的。
趙高反覆思忖,終於決斷,還是立始皇帝的嫡系子孫妥當。
當河北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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