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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悲哀的說:“至少你應讓我知道我可以走得了。”
“就是未必走得了,”他得到機會,立刻發表演說:“我可以帶你到納爾遜先生處三口六面對清楚,這只是一項實驗,你以為科技真的進步到可以使人在時間中往來自若?即使是你那個年代,也沒首那麼容易,否則你的親人早就把你接走。”
我仍然不服,“你應把事實告訴我。”
他呆了一會兒,忽然說:“我不想你走。”
我抓住他的小辮子,“是不是?可認罪了,你是有私心的,為什麼?”
他罵:“你這個女人蠢如豬,為什麼為什麼,一天到晚就會問為什麼,不用眼亦不用心,全世界人都知道,就是你還問為什麼。”
我堅持要知道:“我不是你們世界的人,歪歪曲曲的肚腸,我不會猜啞謎。”
“好,我告訴你。”方中信說。
“說。”我說。
“我不讓你走,因為我自私,我一早已愛上了你,明知你一離去,今生今世都無法再見到你,因為我短命,因為我自知無法活至二十四年後,待你出世,待你成長,再度追求你,愛你一次,”他幾乎是握著拳頭叫出來的,“所以拘留你,不給你走!”
說完之後他激動得喘氣,無法站直,靠在牆上,閉上眼睛,太息一聲。
我結結巴巴的間:“愛上我,我?”
他吐出兩字:“白痴。”
我不敢看他。
怎麼回事,他說真的還是說假的?愛上我,他?
方中信說:“我知道,留得住你的人,也未必留得往你的心。”他呆住,好似猜不到自己會說出這麼老土的話來,他笑了,“留不住她的心,哈哈哈,要命,報應到了,沒想到我方某人也會有今天,這番時辰到矣。”他繼續笑,笑得那麼厲害,笑得眼淚也流出來。
他用手去揩眼淚,慢著,他不是在笑,他哭了,他怎麼會哭,不,他是笑出眼淚來。
我把手帕遞給他,雙眼看著窗外。
心底產生奇妙的感覺,前所未有,有點酸,有點飽脹,有點難過,有點愉快。
“咄,”他還在發脾氣,“竟會愛上低能兒。”完全不甘心,一副心不由主,怨氣沖天的樣子。
我再苦惱也會笑出來,方中信這個人,滑稽得不似真人,象戲中的喜劇人物。
隨即覺得不應該笑,他這麼苦惱,且莫論真假,看樣子已筋疲力盡。他說下去,“我可不關心你打從哪裡來,是不是天外異客,抑或是妖精化身,我只知道,那日在廠中開完會,精疲力盡,蹣跚的走出來我車子,看到你站在停車場,一照面,就渾身通電,再也來不及,一切太遲了。”
方中信的聲音中有無限苦楚,具一種力量,吸引著我,叫我默默聽下去。
“你以為我這麼容易讓陌生女人上車,又把她們帶到家中?”
“老方我——”“你完全不懂,你這個人全然沒有感性,你的敏感度同咱們的坐廁板有得比,你——”“老方,你可否停止汙辱我?”
“你一點感覺也沒有,你是一個橡皮人,木無知覺,枉我這樣對你。”
我啼笑皆非。
他拉起我,“來,走吧走吧,我們馬上找有關方面去把你送回去。”我摔開他的手,“聽你說起來,我好象要走就可以走,要來就可以來似的。”
“我不要再對牢一個不懂得感恩的女子,你日日怨天尤人,我已聽膩。”
我靜默的坐下來,第一次,第一次檢討自己的得失。
老方說得對。
我之流落異鄉,又不是他害的,一直把怨懣發洩在他的身上,就是因為他對我好。
女人最不好就是這一點,得寵的時候立刻驕矜,失運時馬上緊縮求全,很少有我外婆這樣,失意間還莊敬自強。比起她,我實在太膚淺大幼稚。
“老方,”我伸手過去,“咱們還是朋友。”
“請你不要再叫我老方,我痛恨這個稱呼。”
這人要得寸進尺。
“而且我不是你的朋友,你幾時見過朋友對朋友有這樣兩肋插刀的例子?”他把我搶白得抬不起頭來,“我若沒有私情,不會盡力幫你,我若不是愛你到極點,也不會放棄以前的女伴。”
“好了好了,我都明白了。”他揮揮手,“我再也沒有力氣了,你先回家。”
“你呢?”
“你想管我?”他兇起來。
終於動真怒,還是愛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