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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他,不過是要推問案情而已。
現任江寧尹陳繼善是南唐官僚中著名的異類,他也算是兩朝老臣,中主李璟在位時很受信任,其人出身富貴,家中資產數千萬,別墅林池多不勝計。說他異類,只因與其他男人好權勢、好財富、好美酒、好女色、好享樂全然不同,他平生只有兩大癖好——一是珍珠,二是種菜。為了同時滿足這大愛好,他親自舉鋤開墾了一小塊菜地,將收集的千餘顆珍珠當作蔬菜一般種在地裡,種完了又揀,揀完了再種,如此週而復始,時人傳為笑柄,他卻絲毫不以為意。這樣一個人,在二次推諉終不成後,真有決心破案嗎?實話說,張士師心中很有些懷疑。
江寧府位於金陵城南北正中的中街上,因靠近皇宮正門,建築也修得很是氣派。唐朝七絕聖手王昌齡曾經這裡任江寧丞長達六年,至今江寧府中倉庫後的一面石牆上還題有他的名作《出塞》。
張士師進來正廳時,府尹陳繼善正在訓斥江寧縣令趙長名,道:“本尹不久就要致仕,你偏偏在這個時候給我出這樣一個難題。”趙長名十分委屈,忍不住答道:“回尹君,不是小縣有意找事,是這個叫李雲如的女子偏偏在昨夜被人毒死了,且是發生在上元縣治下。”陳繼善道:“哼,若不是你和上元縣令孫苜來回推諉,這城中哪會有這麼多流言蜚語?保不齊,本尹臨退休前還要被御史參上一本,最終落個跟韓熙載一樣的免職下場。”趙長名心道:“原來你這草包府尹擔心的是這個。”忙道:“尹君但請放心,周壓最先是找御史臺報案,當值御史一聽跟韓相公有關,堅決不接,這才推到尹君這裡。”
陳繼善此時方才知道此事,很是驚訝,道:“噢?”臉色這才稍微和緩下來,轉頭正見封三正領著張士師站在廳門口,怒氣頓生,喝道:“你怎麼會在哪裡?”張士師忙上前參見,道:“不是尹君召喚下吏前來麼?”陳繼善厲聲道:“本尹是問你如何在韓熙載府邸中。”張士師便說了代老圃送瓜一事。陳繼善道:“原來那殺人的毒西瓜是你送去的。”
張士師道:“下吏事先實不知瓜中有毒。尹君有所不知,李雲如之死與毒西瓜無關,她是喝了金盃中的毒酒後毒發身亡。”陳繼善一呆,問道:“什麼,毒酒?西瓜有毒還不算,又出來了毒酒,唉。”
他事先不瞭解案情,現在根本沒有心思耗費精力在這些事上,當即一揮手,道:“趙縣令,本尹素來賞識你辦事精明幹練,這案子還是交給你江寧縣……”一語未畢,忽見趙長名身子晃了兩晃,踉蹌著退了幾步,坐倒在一旁椅中,仰頭便暈厥了過去。
陳繼善奇道:“莫非趙縣令也中了毒不成?”張士師忙上前檢視,道:“回尹君,明府似是中了暑氣。”陳繼善只想趕在午飯前將這案子派出去,催道:“快些掐他人中,把他弄醒。”張士師道:“是。”上前一步,使勁在趙長名人中上掐了兩掐,趙長名強忍疼痛,就是不睜開眼睛。
陳繼善不見趙長名醒來,急得直跺腳。一旁司錄參軍艾京冷眼旁觀,早看出蹊蹺,他與上元縣令孫苜不大和睦,便有心成全趙長名,假意建議道:“尹君,趙縣令操勞過度,怕是一時不得好轉,此案重大,須得迅疾行事,不如改交給上元縣令孫苜審理,何況命案本就是發生在他治下。只要將張典獄等人調歸孫縣令統轄,他便再無話說。”陳繼善連連拍手道:“好主意,好主意。本尹怎麼沒想到?就依你說得辦。來人……”
正要吩咐立即將卷宗送去上元縣衙之時,一名差役疾奔進來,道:“稟尹君,宮中有中使到來。”陳繼善大驚失色,跌足道:“壞了壞了,保不齊,連官家也知道這案子了。”匆匆理了理衣冠、扣好因天熱解開的玉帶,出廳迎接。
剛到門口,便望見一名老宦官雙手捧一小小卷軸,身後跟著個小黃門。陳繼善慌忙上前,笑道:“大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老宦官甚是倨傲,也不答禮,徑直道:“國主有教下,江寧府尹陳繼善接教。”這“教”,便是南唐向大宋稱臣之前所稱的“聖旨”了。陳繼善忙上前跪下,老宦官將卷軸展開,露出黃麻紙來,細聲唸了起來。
艾京等人未得召喚,不敢擅自跟出去,只在廳內肅手而立。忽見陳繼善回過頭來,遠遠地望著張士師,如見鬼魅。張士師不明所以,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會兒,只見老宦官念完了教令,扶起陳繼善,將卷軸塞到他手中。他只愣在當場,滿臉驚愕。
那老宦官卻並不立即離去,而是走近張士師,問道:“你就是江寧縣典獄張士師?”張士師不知自己的大名一夜之間竟已經傳入了深宮,忙道:“正是下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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