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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位先賢指出,…個人無論看到怎樣的美景奇觀,如果他沒有機會向人講述,他就決不會感到快樂。人終究是離不開同類的。一個無人分享的快樂決非真正的快樂,而一個無人分擔的痛苦則是最可怕的痛苦。所謂分享和分擔,未必要有人在場。但至少要有人知道。永遠沒有人知道,絕對的孤獨,痛苦便會成為絕望,而快樂……同樣也會變成絕望!
交往為人性所必需,它的分寸卻不好掌握。帕斯卡爾說:〃我們由於交往而形成了精神和感情,但我們也由於交往而敗壞著精神和感情。〃我相信,前…種交往是兩個人之間的心靈溝通,它是馬丁·布伯所說的那種〃我與你〃的相遇,既充滿愛,又尊重孤獨;相反,後一種交往則是熙熙攘攘的利害交易,它如同尼采所形容的〃市場〃,既褻瀆了愛,又羞辱了孤獨。相遇是人生莫大的幸運,在此時刻。兩顆靈魂彷彿同時認出了對方,驚喜地喊出:〃是你!〃人一生中只要有過這個時刻,愛和孤獨便都有了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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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我相信我是一個勤于思考人生的人,其證據是,迄今為止,除了思考人生,我幾乎別無作為。然而,當我檢點思考的結果時,卻發現我弄明白的似乎只有這一個簡單的事實:
今天我活著。
真的明白嗎?假如有一位蘇格拉底把我拉住,追根究底地考問我什麼是今天,我是誰,活
著又是怎麼回事,我一定會被問住的。這個短語糾纏著三個古老的哲學難題:時間,自我,生與死。對於其中每一個,哲學家們討論了幾千年,至今仍是眾說紛紜。
我只能說:我也盡我所能地思考過了。
我只能說:無論我的思考多麼不明晰,今天我活著卻是一個明晰的事實。
我認清這個事實並不容易。因為對明天我將死去思考得太久,我一度忽略了今天我還活著。不過,也正因為對明天我將死去思考得太久,我才終於懂得了今天我該如何活著。
今天我活著,而明天我將死去……所以,我要執著生命,愛護自我,珍惜今天,度一個濃烈的人生。
今天我活著,而明天我將死去……所以,我要超脫生命,參破自我,寬容今天,度一個恬淡的人生。
當我說〃今天我活著〃時,意味著我有了…種精神準備,即使明天死也不該覺得意外,而這反而使我獲得了一種從容的心情,可以像永遠不死那樣過好今天。
無論如何,活著是美好的,能夠說〃今天我活著〃這句話是幸福的。
收在這本集子裡的文章便記錄了我對人生境況的思考和活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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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一
如同一切〃文化熱〃一樣,所謂〃昆德拉熱〃也是以誤解為前提的。人們把道具看成了主角,誤以為眼前正在上演的是一出政治劇,於是這位移居巴黎的捷克作家便被當作一個持不同政見的文學英雄受到了歡迎或者警惕。
現在,隨著昆德拉的文論集《小說的藝術》中譯本的出版,我祝願他能重獲一位智者應得的寧靜。
昆德拉最欣賞的現代作家是卡夫卡。當評論家們紛紛把卡夫卡小說解釋為一種批評資本主義異化的政治寓言的時候,昆德拉卻讚揚它們是〃小說的徹底自主性的出色樣板〃,指出其意義恰恰在於它們的〃不介入〃,即在所有政治綱領和意識形態面前保持完全的自主。
不介入
並非袖手旁觀,〃自主〃並非中立。卡夫卡也好,昆德拉也好,他們的作品即使在政治的層面上也是富於批判意義的。但是,他們始終站得比政治更高,能夠超越政治的層面而達於哲學的層面。如同昆德拉自己所說,在他的小說中,歷史本身是被當作存在境況而給予理解和分析的。正因為如此,他們的政治批判也就具有了超出政治的人生思考的意義。
高度政治化的環境對於人的思考力具有一種威懾作用,一個人哪怕他是笛卡兒,在身歷其境時恐怕也難以怡然從事〃形而上學的沉思〃。面對血與火的事實,那種對於宇宙和生命意義的〃終極關切〃未免顯得奢侈。然而,我相信,一個人如果真是一位現代的笛卡兒,那麼,無論他寫小說還是研究哲學,他都終能擺脫政治的威懾作用,使得異乎尋常的政治閱歷不是阻斷而是深化他的人生思考。
魯迅曾經談到一種情況:呼喚革命的作家在革命到來時反而沉寂了。我們可以補充一種類似的情況:呼喚自由的作家在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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