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2/4 頁)
槍斃我都不怕呢。和我一塊有病的幾個都死了,我活著就是賺下的命,捉了奸我還怕誰呀。”
門外一片雅雀地靜默著,反倒誰都沒話可說了,彷彿把玲玲和我叔鎖在屋裡是件錯下的事。錯極的事。倒是我叔和玲玲在那屋裡偷歡對著了,正當了。丁麥全、王貴子,賈根柱、丁躍進、趙秀芹,一群的人,立在那門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趙德全在那人群中是年紀偏大的,他藉著燈光望望門前的人,像替我叔求情一樣說:
“把門開開吧。”
賈根柱也便瞅著他:“你有鑰匙呀?”
趙德全便又木樁一樣蹲在地上了,不言不動了。
丁躍進就從人群走出來,到門口拉著那鎖看一看,扭回頭來瞟著人群問:“是誰鎖了門?”說:“人都活到快死的時候了,還捉姦幹啥呀,能高興一天就讓他們高興一天吧。”說:“把門開開吧,丁亮比他哥丁輝好得多。把門開開吧。”
賈根柱也上前看看鎖,扭回頭來說:“把門開開吧,丁亮和玲玲都才二十大幾歲,活一天他們就要做一天的人,千萬別把事情鬧回到莊子裡,鬧到他們兩個的家裡去,那樣他們就沒法做人了。”
都上前看了鎖,都扭頭說了要開門的話,卻是不知是誰鎖了門,不知鑰匙在誰的手裡邊。玲玲就在那屋裡哭起來,蹲在一個牆角的地上哭。哭聲像穿堂風樣從屋裡擠出來,都覺到她的可憐了,二十剛過幾,嫁到丁莊還沒過上幾天新婚的喜日子,就發現自己患著熱病了。不知道她是發現自己有了熱病才急急嫁到丁莊的,還是嫁了後發現熱病的,橫豎是她把災禍帶到婆家了。橫豎她一來,婆家那平靜的日子沒有了,像一塊玻璃被她打碎了。日子成一地碎片了。自然地,她就合該遭著婆家一家人的冷眼冰嘴了。
有著病,還又偷男人,這讓丁小明知道可是了不得的事。偷男人,還又偷的是本家親叔伯哥哥丁亮這男人,更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收拾不起事,也就只能哭,傷天悲地地哭,待玲玲在那屋裡哭到放大悲聲時,待我叔在屋裡把門窗搖得叮咚咣噹時,我爺聽見動靜走出來。才知道我叔總是半夜離開他,不是說去和別人聊天兒,就是說到別的屋子串門下下棋,卻原來都是出門來和玲玲野合賊歡了。
爺就氣憤憤地走過來,人們自動給他讓開一條道,讓他快步地朝著前邊去。也都靜下來,看我爺如何去迎這一樁兒事。就都聽到了我叔在那屋裡的喚:“爹……”
爺終於立在門口上,氣急地說:“你爹早就讓你和你哥給氣死啦”。
我叔說:“你先把門開開再說呀。”
爺不吭。
叔又說:“你先把門開開再說呀。”
爺扭回身,望著莊人們,求著大家誰把鑰匙拿出來。靜得很,人都彼此地看,誰也不知是誰鎖了那屋門。誰也不知是誰拿了那鑰匙。玲玲也不再哭得嗚嗚了,她立在門後和叔一道等著門鎖一開就出來,是死是活地走出來。可卻沒人把鑰匙拿出來,也沒人說他看見是誰鎖了那屋門。校院外,冬末的寒氣已經升上來,越過院牆和水漫了堤岸樣。能聽見寒氣在平原上的流動聲,譁哩哩的響。靜嘩嘩的響。還有一種蟲鳴聲,是冬夜偶而響著的啥兒蟲鳴聲,吱兒吱兒地,不知是黃河古道在靜夜中的叫,還是平原深處的啥兒蟲呼和蟲鳴,這時候,在這深靜裡就都聽見了。
清晰晰地聽見了。
我爺說:“你們把鑰匙給我吧,不行了我先替亮和玲玲給你們跪下行不行?”
我爺說:“好壞都是一個莊的人,都是活不了幾天的人。”
叔就在屋子裡邊喚:“爹,你把鎖砸開!”
就有人去邊上找石頭,去灶房找錘子和菜刀,要把門鎖撬開、砸開時,卻是忽然不用砸、也不用再撬了。
玲玲的男人丁小明從莊裡急急趕到學校了。
叔的叔伯弟、我的堂叔丁小明從外邊趕到學校了。
他沒病,因為他沒賣過血他就沒熱病。他爹賣過血,可他爹在很多年前就發燒死掉了,今天用不著再為這熱病煎熬了。堂叔沒有病,正年輕,他從校門外大步走進來,徑直地朝著人群這邊走。
不知是誰在人群后邊冷不丁兒說:“快看啊——快看啊——看那走來的多像玲玲的男人呀。”
所有的人就都齊擺擺地扭過了頭。
就都看見丁小明朝著人群撲過來。老虎、豹子一樣撲過來。也就都看見我爺立在燈光下,臉成白色了。蒼白了,像是學校白的牆。說起來,小明爹比我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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