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第2/4 頁)
落在丁躍進的臉上時,爺以為躍進會有些欠疚地把頭低下去,可躍進卻是抬著頭,和賈根柱剛才一樣臉上掛著笑。掛著和我叔臉上常有的那種賴色的笑。掛著笑,望著我爺閉著嘴,不說話,像他倆要從我爺臉上看出啥兒樣。
爺就有些驚奇地望著他們倆。
根柱就開口:“實說了吧,是我倆鎖了門後讓人把鑰匙送給了玲玲男人的。”
躍進說:“根柱還想給丁亮的媳婦婷婷送一把鑰匙去,是我把他攔住了。”
根柱瞟瞟躍進道:“主要是念起丁老師教過我,不是念起丁亮有啥好。”
躍進說:“叔,還有樁事要和你商量一下子。”
根柱說:“丁老師,我倆知道丁亮和玲玲賊歡的事你是最怕他媳婦婷婷知道呢。”
躍進說:“所以就來和你商量這樁兒事。”
根柱說:“也不是啥兒大不了的事。”
躍進說:“對你沒啥兒不好的,你只要答應就行了。”
根柱說:“一答應就天下泰平了。”
我爺說:“有啥事,你倆就說吧。”
躍進說:“根柱,還是你說吧。”
根柱說:“誰說都一樣。”
躍進說:“你說吧。”
根柱說:“那我就說啦”,扭過頭,望著我爺道:“丁老師,聽了你可別生氣,我倆是為了怕你生氣才和你說的,才來和你商量的。想著你是明白人,才來和你商量的。要是換了莊裡的第二個人,就是李三仁他還活在莊子裡,還是丁莊的村長兼支書,支書兼村長,我和躍進說做就做了,說幹就幹了,壓根兒不會和他商量的。”
我爺說:“你們倆——到底啥事嗎?”
根柱說:“就是學校裡的事,你以後啥也別管了。病人的事,也一點別管了。這些都由我和躍進管著了。”
躍進說:“叔,直說吧。就是讓你把我倆當成校長看,當成這一堆熱病們的領導看,當成莊裡的村長、支書看,我倆以後說啥你聽啥。只要你聽了,熱病們就沒有誰會不聽我倆的話。”
我爺笑一下。啞然地笑一下:“就說這?”
“就說這。”根柱板著臉:“你得把熱病病人們集中起來說一下,宣佈以後學校裡的事都歸我倆來管了,政府照顧的東西歸著我倆來管了。聽說丁輝手裡有一枚村委會的章,你得把莊裡的公章從丁輝手裡要出來,那章以後也歸著我倆來管了,就當我倆一個是村長、一個是莊裡的支書就行了。”
我爺就望著他倆不說話。
躍進說:“讓你宣佈一下就行了。”
根柱說:“你不出面宣佈我倆就把丁亮的事告訴宋婷婷。告訴了婷婷你們家的日子就亂了,就要家破人亡了。”
躍進說:“叔,由我倆來管病人、來管住莊裡的事沒有啥兒不好的。”
根柱說:“保證比你管得好。——我們都知道,你大兒子丁輝把上邊照顧給我們的棺材賣掉了。聽說他要再掙些錢後就搬家,不搬到東京就搬到城裡去。你家老二丁亮不光和人有這賊歡的事,還是和自己的弟媳婦,你說你再管這莊裡的事、學校裡的事,咋還合適呢?”
躍進說:“叔——不讓你管是為了你好呢,為了你們一家人的好。”
根柱說:“你要不同意我倆就把丁輝和玲玲被人捉姦的事去說給婷婷聽,那時候你們家的日子就亂了,就要提前家破人亡了。”
他們倆,一遞一句地說,同雙簧戲一樣。和馬香林唱的墜子樣。我爺就在那兒看,就在那兒聽。日光曬在他臉上,使他的臉有了發光的白。蒼白著,竟有細密一層汗珠掛在那臉上,像水洗了一樣掛在他臉上。忽然間,爺已經很老了,頭上的花發也差不多全白了。銀晃晃的白,立在山牆下,他的頭像是城裡賣的飄搖在半空的白色汽球兒,要不是有那脖子的牽,也許他的頭會蕩在半空裡,會在蕩著中,猛地掉在學校的大門裡。爺像不認識了莊裡的根柱樣,像不認識了同族侄兒躍進樣,望著他們倆,就像他代課教書時望著課本上他看不出意思的兩張圖,算不出得數的兩道題,就那麼地看著他們倆,半張著的嘴,從開始聽他倆說著話,到末了嘴都半張著,沒有動一下,沒有合一下,眼也沒有眨一下。
校院裡的桐樹上,有麻雀水喳喳的叫,在他們立站著的靜裡邊,如同有一股急雨蕩在校院裡。他們就那麼立在沉寂裡,死默著,默死著,三個人不停地你看著我,我也看著你。到末了,先是賈根柱有些耐不住性兒了,他像喉嚨癢樣咳一下,咳了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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