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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還是果真如此,反正他是這麼說的——
【鄭局長訪談實錄】
說實話,我在破譯界浸泡一輩子,還從沒見過像他(容金珍)這樣對密碼有著超常敏覺的人。他和密碼似乎有種靈性的聯絡,就像兒子跟母親一樣,很多東西是自然通的,血氣相連的。這是他接近密碼的一個了不起,他還有個了不起,就是他具有一般人罕見的榮辱不驚的堅硬個性,和極其冷靜的智慧,越是絕望的事,越使他興奮不已,又越是滿不在乎。他的野性和智慧是同等的,匹配的,都在常人兩倍以上。審視他壯闊又靜謐的心靈,你既會受到鼓舞,又會感到虛弱無力。
我記得很清楚,他到破譯處後不久,我去Y國參加了三個月的業務活動,就是關於破譯紫密的。當時Y國也在破譯X國的紫密,進展比我們要大,所以總部特意安排我們去那裡取經。共去了三個人,我和處裡一個破譯員,還有總部一位具體分管我們這邊破譯業務的副局長。回來後,我從局領導和周圍都聽到一些對他的非議,說他工作上用心不深,缺乏鑽研精神,要求不嚴,等等。我聽了當然很難受,因為他是我召來的,好像我興師動眾召來一個廢物似的。第二天晚上,我去宿舍找他,門是半開的,我敲門,沒回音,便徑自進去。外間沒人,我又往裡邊的臥室看,黑暗中見有人正蜷在床上在睡覺。我嗨了一聲,走進臥室,摸亮電燈,燈光下,我驚愕地發現,四面牆上掛滿了各種圖表,有的像函式表,爬滿曲折不一的線條;有的像什麼統計表,五顏六色的數字一如陽光下的氣泡一樣蠢蠢而動,使整個房間呈現出一種空中樓閣的奇妙感。
透過每張圖表簡潔的中文註解,我馬上明白,這些圖表其實是《世界密碼史》的重寫,然而要沒有這些註解,我是怎麼也看不出究竟的。《世界密碼史》是一套洋洋300萬字的巨書,他能夠如此簡潔地提拎出來,而且是採用這種特殊的數列方式,這首先強烈地震驚了我。好像一具人體,能夠剔除皮肉以其骨架的形式傳真已是一個天才的作為,而他根本不要骨架,只掰了一截手指骨。你想想,以一截手指骨就將一個人體活脫脫地展現出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能力!
說真的,容金珍確實是個天才,他身上有很多我們不能想像的東西,他可以幾個月甚至一年時間不跟任何人說一句話,把沉默當做飯一樣吃,而當他開口時,一句話又很可能把你一輩子的話都說盡了。他做什麼事似乎總是不見過程,只有結果,而且結果往往總是正確無誤的,驚人的。他有種抓住事物本質的本能和神性,而且抓住的方式總是很怪異、特別,超出常人想像。把一部《世界密碼史》這麼神奇地搬入自己房間,這誰想得到?想不到的。打個比方說,如果說密碼是一座山,破譯密碼就是探尋這座山的秘密,一般人通常首先是在這座山上尋覓攀登的道路,有了路再上山,上了山再探秘。但他不這樣,他可能會登上相鄰的另一座山,登上那山後,他再用探照燈照亮那座山,然後用望遠鏡細細觀察那山上的秘密。他就是這樣的怪,也是這樣的神。
毫無疑問,當他把《世界密碼史》這麼神奇地搬入房間後,這樣他舉手抬足,睜眼閉眼,都是在一種和密碼史發生通聯的間隙間完成了,時間一長,你可想像整部密碼史就會如絲絲氧氣一樣被他吸入肺腑,化作血液,滾動於心靈間。
……
我剛才說到一個震驚,那是我看到的,馬上我又受到震驚,那是我聽到的。我問他為何將精力拋擲於史中。因為在我看來,破譯家不是史學家,破譯家挨近歷史是荒唐而危險的。你知道他說什麼?
他說,我相信世上密碼與一具生命是一樣的,活著的,一代密碼與另一代密碼絲絲相聯,同一時代的各部密碼又幽幽呼應,我們要解破今天的哪本密碼,謎底很可能就藏在前人的某本密碼中。
我說,製造密碼的準則是拋開歷史,以免一破百破。
他說,統一這種摒棄歷史的願望便是聯絡。
他的一句話將我整個心靈都翻了個身!
接著他又說:密碼的演變就像人類臉孔的演變,總的趨勢是呈進化狀的,不同的是,人臉的變化是貫穿於人臉的基礎,變來變去,它總是一張人臉,或者說更像一張人臉,更具美感。密碼的變化正好相反,它今天是一張人臉,明天就力求從人臉的形態中走出來,變成馬臉,狗臉,或者其他的什麼臉,所以這是一種沒有基形的變化。但是不管怎麼變,五官一定是變得越來越清晰、玲瓏、發達、完美——這個進化的趨勢不會變。力求變成它臉是一個必然,日趨完美又是一個必然,兩個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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