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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越來越著急,越來越牢騷,於是借古諷今,責怪秦之重臣(王翦、蒙恬)不能“強諫”,以諷當朝重臣。
後來,看看還是沒有效果,他就自己上了。
但是,他沒有機會越職言事啊(他是“太史令”,只能講講古代的事)。正好,趕上漢武帝就李陵事件問他看法。司馬遷可逮著機會了,可以講當代的事了,於是嘩啦嘩啦說了好大一段,夾雜著壓抑已久的不滿,終於給自己博了一個“誣罔”(就是亂說)的罪名,交給司法部門處理。出來之後的司馬遷,變得半陰不陽,丟了半條命,這才算踏實了。
可見,進諫是多麼的難啊。即便遇上漢武帝這樣的“聖主”,不小心觸錯了他哪一根“聖筋”,進諫者一樣也被投豺喂虎了。
這裡我們發現一個問題,就是歷史往往不是一面客觀的鏡子,寫歷史的人帶著自己的情緒去觀察和記錄歷史。他自家的表情,往往投射到歷史的現實中並且改變歷史的容貌。
司馬遷為了表達對當朝皇帝漢武帝大興事功的不滿,於是在給蒙恬作傳的時候,隻字不提長城的客觀價值,而是全力進行貶斥,大力挖苦老秦修長城是“固輕民力也”。
也就是說,他對當朝皇帝不滿,但不敢說一個字,只好朝古人(秦始皇)放箭。
接著,他又朝蒙恬放去一箭,挖苦他“不以此時強諫”。
司馬遷憂國憂民的心思可以理解,但對蒙恬的點評則多少有點意氣用事,求全責備。
但無論如何,朝古人身上射箭,以諷當代之政事,是漢朝人常用的辦法。
董仲舒在《漢書·食貨志》中曾發言說:秦朝的勞役,是“三十倍於古”,田租“二十倍於古”,我在前文中曾引用了他的這組資料,讀罷感覺老秦對人民的騷擾侵奪,令人不寒而慄,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但是,董仲舒的這組資料,以及他得出該資料的演算法和依據,其實大有問題。
按《漢書·食貨志》原文:“當時漢武帝與外邊的四夷過招,代價極大,內部又大興功業,役費並興,而去民本(意思是老百姓跟著他瞎忙,種地的根本事業反都顧不上了)。”於是,董仲舒上書勸告漢武帝——並在上書中,董仲舒說出了秦的那組可怕的數字。
有學者論,這組數字,其實並不是秦的數字,而剛好正是漢武帝時代的數字。秦固然勞役、田租也高,但還沒有達到這個天文數字水平(秦的勞役,據學者論,最多是古代的九倍,而達不到三十倍)。
董仲舒之所以強稱其為秦制度,是其規諫漢武帝的一種手段。讓漢武帝知道,秦按照這種制度去搞,終於把自己國家搞亡了。你快改悔改悔吧!
於是,在中國後代大臣的口中和筆下,秦王朝和秦始皇,都成為罪惡的靶子,一有機會,隨手就是一箭——“老秦曾經這麼做啊,你快快改悔吧,不然你就是秦始皇那樣的暴君了,要像他那樣速亡了!”
為了起到教育當代君王作用和說理有力的效果,秦始皇必須被打扮成暴君,後人犯的錯誤,也往往安到他們頭上。於是他和商紂王一樣,也成了文章的大明星,大反派。
舉個例子吧,《漢書·西域傳》,這是正史了吧,其中說:“(漢武帝)設酒池肉林以饗四夷之客。”《三輔黃圖》引《廟記》說:“長樂宮中有酒池,池上有肉炙樹。漢武帝行舟於池中,天子於上觀牛飲者三千人。”明明是漢朝人自己的醜事,臣子們不敢說,卻轉安到一千年前的紂王身上去。
看來,紂王在沙丘的宮殿也許是有的,酒池肉林卻多半是漢朝人投射給他的,是假的。
鄙人在這裡口羅唆了這麼多,想說明的就是一句話:由於後人在講壞事的時候,喜歡稽拿前人中的壞角色來說例子,所以,歷史上的“壞人物”會被越說越壞。秦始皇和秦王朝,被後代史書和後人說得很負面,很壞,但你要打了折扣去看、去聽、去信。
秦二世採用不光彩的手段剛剛繼位的時候,如果他能夠像漢武帝的接班人那樣做些緩和社會矛盾的事情,天下的形勢尚是可以收拾的。
但是,秦二世(這年二十一歲),非常有個性,他堅持凡是我爹搞的專案都不許停,凡是我爹用的人才都必須殺。終於使秦政權失去了最後轉機的契機。
趙高進言說:天下各郡各縣的第一把手和第二把手,你認為“不可”的(意思是不跟您一條心的),趕緊找些罪名把他們殺掉。然後把一些低賤的傢伙提拔起來,頂他們的缺。這些人被您抬舉得大富大貴,必然感恩戴德。您再把遠在地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