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部分(第3/4 頁)
爐中木材“嗶剝”作響的聲音、壓低了聲音的談話和小嬰兒微弱的叫喊。然後,我清楚的覺察到自己的喃喃自語就輾轉在唇齒之間:“……我沒有……我沒有……”
一滴溫熱的水滴落在我的臉頰上,是誰在哭?
我的眼睛好象被什麼東西粘在一起了,怎麼使勁也睜不開。朦朧中有一隻柔軟的小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臉,這溫柔的觸感頓時在我心裡激起了一片溫柔的漣漪。
睜開眼,最先看到的是一張粉嫩嫩的小嘴,笑嘻嘻的大張著。第二眼看到的,是一條亮晶晶的水漬,正沿著他的嘴角朝下巴上彙集,在那裡形成了一滴亮閃閃的水珠,搖搖欲墜。
我昏沉沉的合上了眼瞼,腦海裡還在消化剛才看到的情形,臉頰上卻已經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一滴溫溫的水滴。
原來是這麼回事。
我無聲的笑了。
“彩雲,不要這樣抱孩子。”風秀秀的聲音在離我很近的地方低聲的呵斥著我的貼身使女彩雲:“他太小,你這樣抱他會很不舒服。”
“可是夫人剛才真的睜開眼睛了。”彩雲不服氣的說:“小公子一摸她的臉,夫人立刻就睜眼了。”
一隻散發著藥草香味的溫暖的大手輕撫上了我的臉,這熟悉的味道讓我感到安心,我睜開眼,衝著她虛弱的笑了笑。
風秀秀愣了一下,湊近了一些。她的手指急切的搭上我的脈,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
看到她眼睛裡的紅絲,我心裡突然就有些愧疚。
“整個月子都睡過去了。”她拍了拍我的臉,帶著一點後怕的神色:“我們都怕你醒不過來了。”說著,她從旁邊彩雲的手裡把孩子抱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我的身邊。然後將一床毯子墊到了我的背後。
我的兒子正躺在柔軟的襁褓裡自得其樂的吐著口水泡。跟剛出生那天相比,他顯得白胖了許多。五官的輪廓看上去也更加清楚,他的眉梢眼角都象明韶一樣微微的向上揚起,只是眼睛又大又圓,象我。
我碰了碰他的小手,手指立刻被他緊緊的抓住,同時,一雙黑湛湛的眼瞳也朝我這邊轉了過來。不知道是因為看見了我,亦或只是無意中的巧合,他張開小嘴,綻放出一個極燦爛的笑容。
我心中驀然一痛,淚水奪眶而出。
能同時擁有兩個孩子,是我從來也不曾有過的奢望。但是就這麼眼睜睜的失去了其中之一,卻讓我痛徹心扉。曾以為痛苦這種東西已經麻木了我的心,卻沒有想到,喪子之痛仍然象鋒利的匕首一般切開了麻木的外殼,深深的刺中了內心深處那一塊殘留的柔軟。
我的另外一個兒子,他甚至沒有來得及看我一眼。
風秀秀遞過來一方溫熱的手巾,低聲說:“他……已經下葬了。是你邱師伯安排的。碑沒有刻,等著你取名字。”
我的幼子取名為夢馳。這個出生在初雪翌日的孩子,還沒來得及讓我看清楚,就已經隨風而逝,象一場來去匆匆的夢。
他小小的墓地修建在厲山訓練營的斜上方一處向陽的山坡上。從這裡可以看到每天的第一縷陽光,晴朗的天氣裡,還可以看到遠處影影綽綽的歧州和大片值得去爭取的土地。如果說佔有北部六郡是我的另外一個夢想,那麼就讓夢馳看著我,陪著我一起把它做完吧。
我的目光掃過了“愛子夏夢馳”幾個字,腦海裡浮現出來的卻是他哥哥競馳的那張白胖的小臉。此時,小競馳正裹著一領厚軟的皮裘,躺在我懷裡呼呼大睡。即使是熟睡的樣子,看上去也象極了明韶。
他們是雙生子,相貌原本就相似。這讓我每每想到夢馳的時候,都有種恍惚的錯覺,彷彿他正在一個神秘的地方和小競馳同步長大……
墓碑上刻著父母的名字是邵鳴和夏無心。我不能讓我兒子的墓碑上沒有父親的名字,卻也不能真的刻上慶明韶三個字。如果讓人看到慶明韶的名字和東瑤城的夏無心刻在一起,終究還是會給他惹來大麻煩的吧。
容琴師傅從我懷裡把競馳接了過去,細心的交給了奶媽,囑咐她們回馬車去取暖。
她看到墓碑上邵鳴的名字並沒有流露出驚訝的神色,也從來沒有開口問過我什麼。也許,從她看到競馳的臉開始,她就已經猜到了一切。
“回去吧,”容琴師傅替我緊了緊身上黑色的毛皮大氅,憂心忡忡的說:“被再受了寒。你現在的身體,經不住再折騰了。”
我們都要走了,可是我的孩子卻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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