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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給她的印象就是這兩個字。她從不知道月亮也會有那麼大的力量,竟然可以把夜晚的世界照耀得那麼美麗:近處的田野、稍遠的果園、更遠處的山巒全都清晰可見,卻又和白天不同——它們像是籠罩在薄紗般朦朧的氣體中,又像是沉浸在乾淨而柔和的水中,而那層將她眼前的世界變得彷彿夢境般迷人的氣體,正是月光。
她又輕輕開啟窗,探出頭去,空氣是那麼新鮮,她東張西望著,漸漸興奮起來,覺得心間有些莫名的東西要釋放。她跳下床,開啟書包,拿出鉛筆盒,又從她的秘密地方取出她最寶貝的淺粉色塑膠皮兒日記本兒。她重回到窗前,想記錄些什麼,可是,她只能寫下日期,然後,她就對著窗外月光中的世界發呆了——她還沒有能力捕捉那個神奇的夜晚帶給她稚嫩心靈的衝擊。可是,那正是美對她最初的顯現——那個夜晚的月亮彷彿就是專門為開啟她小小的靈魂而照耀的!
那個小女孩兒就是我。
很多年以後,我才意識到:在我還是個小孩兒時,那一到夜晚就興奮不已的現象已經預示了我未來的軌跡——不知是因為我那時恰好擁有的那間相對獨立而又“看得見風景的房間”,還是因為我天生就是一隻一到晚上就會兩眼發亮的貓……那些夜晚一直是我小時候的秘密,有關它們,我從沒跟小朋友們提起,我的爸媽更是從無察覺——他們只知道我早上總起不來床,上課總愛遲到,卻不知道晚上的我總不老老實實睡覺——那時候,那對我來說真的只能是秘密,否則,我大概就不能繼續享有那份作為一個小孩子實在無力保衛的“自由”了。
那是小學三年級以前的事兒了。那時候,我們家住在西山腳下,而且,我們家所屬的那棟樓是家屬院兒最後的一棟,我小屋窗外的景象就是這樣的:院牆外是麥田,很大的一片;接著是果園,蘋果、桃、梨、杏兒、核桃、棗樹……一直綿延到西山的支脈;窗戶右面是一片松柏林——在那時我的眼裡,那可是“森林”,是和那些童話書有關的地方。我總幻想著,如果能在那兒碰到王子、七個小矮人或者即便是巫婆(我當然只會把自己想象成白雪公主或者小紅帽),那以後的故事將會怎樣;左邊過了馬路就是山,春天的時候山上開滿了桃花、杏花、梨花,秋天的時候漫山遍野的紅葉混合著金黃,那些色彩,就像記憶裡的童年一樣如夢似幻。那座山裡結滿了我小時候的故事,就像酸棗樹上的果實,有酸有甜,只不過不同的是,當它們墜入了記憶的泥土,就在我心裡都變成了甜的。我曾經在那兒眼睜睜地看著一條白蛇從我腳邊經過,還看見過一對殉情自殺的情侶——那時的我見到這些還根本不知道害怕,甚至,還會在驚奇之餘饒有興致地觀察……記得還有一次,在暑假裡,因為覺得用來澆灌農田的渠水顏色實在誘人,我忍不住想嚐嚐,剛捧起來喝了一口,被一個恰好經過的農民制止住了,他說那水裡有農藥!他有點兒嚇壞了,說得趕緊帶我去找家長,我當然不敢讓我爸媽知道這件事,就騙他說我只是洗了洗手……那個農民離開後我真覺得肚子疼了,我以為我會死在那山裡,就抱著貓靜靜躺在草地上等著——那時候,我不認為死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相反,我覺得讓爸媽知道我一個人往山上跑才是更可怕的!太陽快下山了,我還活著,肚子也不疼了,於是我就回家了——當然,這也是我爸媽很久以後才知道的秘密。
我小時候膽子特別大,我喜歡四處亂跑,而且總愛帶著我的貓。小時候,我們家陸續養過六隻貓,叫各種各樣的名字。它們離開我的時候,是那時候的我最傷心的事情。每一個放學回家的黃昏晚飯前,做完了功課,我都會抱著貓到田野或“森林”間玩,在林間和田埂上的時候,我是隻喜歡奔跑的“小梅花鹿”——那時候我爸總是這麼叫我。他的靈感來自小學一年級時我演過的一出童話劇裡那隻老是上紅毛狐狸當的小鹿,頭上用髮卡彆著犄角,穿著一身花點兒的衣服……那時顯然也是我的貓一天裡最開心的時候,它會像只小狗兒那樣在我周圍歡蹦亂跳,時不時還會尾隨一隻蜻蜓、蝴蝶、小鳥什麼的,不見了蹤影。只要我一喊它的名字,它就會從草叢某個深處探出靈巧的身影,然後一溜煙兒地又回到我身邊來……太陽快要落下山的時候,天空裡耀眼的雲霞常常會讓我呆住了,我甚至聽不見媽媽開窗喊我回家吃飯的聲音——那種時候,我的心也會像那個晚上一樣無法安靜——她似乎在一天比一天強烈地對我訴說著某種憧憬——快快長大,展開翅膀,追隨著太陽的腳步,去看看那燦爛雲霞深處,他居住的山谷究竟是怎樣奇妙的地方……
不過,你們千萬別以為我是個挺孤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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