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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的不悅又泛了起來,卻剋制著沒有表現在臉上。
“那我就輸了,全力以赴還是殺不了他,就是留有餘地我也贏不了。”
“荒唐!”父親低喝一聲,“你這個刻毒的心性不改,遲早害死自己。你才十二歲,殺性就這麼重。昌夜比武不該走神,可是看見鳥兒心動,少年人都會如此。你卻只有一個‘殺’字在心裡。聖人說修身最重要的是天性自然,你才多大,長大豈不是要變成妖魔?”
“我不知道什麼聖人。”黑瞳少年冷冷地看著父親,“弟弟讀過書,我沒有;弟弟要出將封侯,我不能;就算上陣,弟弟坐在軍帳裡,我要上前線拼殺。聖人能救我麼?聖人上過戰場麼?要是上過,他早就被殺掉了。”
“冥頑不靈,冥頑不靈!”父親終於失去了耐心,再不願多說一句,起身挽起了幼子的手,頭也不回地離去。
古楓之下空蕩蕩的只剩下黑瞳的少年。他好似沒看到父親和弟弟的離去,只默默地對著陽光。直到父親和弟弟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再也無人能看見他了,他才緩緩地坐了下來。
他放開手,牛皮護腕裡的血點點滴落到草裡。他咬著牙,扯開護腕,裡面竟是一層鐵腕,再掰開鐵腕,裡面有一層短短的鈍刺。那些鈍刺紮在他的手腕裡,傷不重,卻痛得令人心寒。
他咬著布帶默默地給自己捆紮,幾片還綠的楓葉幽幽地飄落在他頭頂。他仰頭看著,呆呆地忽然就變作了石像。
第一章:槍三(1)
煦暖的陽光從雕花窗外照了進來,照得書房內一片柔和,窗外潺潺的流水聲分外悅耳。到了這裡,人不由得就靜下心來。
姬氏是文武世家,書房極其考究,筆墨紙硯分列,精美的雪梨木書案靠在窗邊,比普通書案矮了一些,是父親特意按照昌夜的身高定製。滿壁都是書架,這些羊皮封面的古本書包羅永珍、應有盡有,本就是一筆財富。
父親從書架上抽下一本《五經註疏》,笑著說:“練武修文,都是不可或缺的,你靜靜心,今天考《五經註疏》。”
“是,父親。”昌夜極其乖巧,長揖之後,和父親對坐。
南淮城是下唐國都,下唐則是宛州的大諸侯國。唐國本是天南的三大強國之首。可惜幽帝六年宮室裂變,王叔奪取了靠近中州的一半國土建立上唐國,下唐的兵勢立刻就衰弱了。不過繁華的都市還在,國庫依舊殷實。宛州商會的勢力支援著下唐宮廷,所以在紛亂的時局下,下唐卻是少有的安定繁華局面,偃武尚文,用皇朝舊制取士,《五經註疏》是選賢的重要經典之一。
“《政典》曰:‘先時者殺無赦,不及時者殺無赦。’何也?”
“帝柔懷天下,所以用殺者,非好殺,不能不殺,”昌夜朗聲道,“用殺以嚇天下,是帝德。”
“兵殺者,陰堅之氣;治國者,陽合之道。以殺為德,不亦謬乎?”
“兒聞大鵬愛子,長而逐之,不許歸巢。健者展雛翅而飛天,羸者落土而死,是以得傳骨血。大鵬驅逐親子,莫非酷耶?然非如此,何得唳天之材?父心拳拳也。帝以兵殺之氣立威,而欲天下安睦,同此道也!”
“好一個父心拳拳!”父親大笑,“果然果然,昌夜不負我的期望。僅這一段,就可以寫就一篇文章。那些豪門子弟中怎麼有我們姬氏這樣的駿馬,國主若是再取士,憑你這番見識就足夠!”
“謝父親!”昌夜躬身拜了一拜,又轉著眼珠,“不過孩兒的劍術始終比不上哥哥……”
“笑話,”父親摸著他的頭,“你是棟樑之材,將來是要出將入相,難道真的親手揮舞兵戈?你哥哥不過叫他陪你練武,強身健體而已。不過兵家固然用計,一點武術不通,也是不行。武術上你不要想著和哥哥爭高下,市井中殺雞屠狗的人也用得好刀,難道你也要與他們相比?”
昌夜微微愣了一下,笑了起來,“孩兒明白了!”
“來,就以剛才的話,為文一篇。謄好之後我再為你去幾個世家的家主那裡找一找門路,我們姬氏能否復興,就要看你這匹駿馬了。”
“是。”
書房裡靜悄悄的,昌夜筆下如走龍蛇,父親欣慰地看著幼子,滿心安樂,對來日期期然滿是憧憬。一直過了半個時辰,他才悄悄開門出去,不願打攪了幼子文思。
一出門,他就正對上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長子懷裡抱著那柄高出他自己一尺的猛虎嘯牙槍,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口。看見父親出來,長子退縮了一下,隨即倔犟地昂起頭和父親對視。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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