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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主搖了搖頭:“將軍也知道我們下唐軍威不振,現在嬴無翳猖狂,在帝都縱橫叱吒,淳國公敖太泉新死在他手上,帝都的公卿可有一個站出來說話的?我們手中沒有強兵,在這風雲亂世就不能自保,本公有意提拔少年,正是為了讓我的唐軍脫胎換骨。如果我一紙手令授一個副將給幽隱,那和以往世家少年憑著祖上的功蔭從軍有什麼區別?還是不能服眾的。”
“臣愚昧。”
“愚昧?息將軍為何這麼說?”
息衍輕輕撫摩腰間古劍樸實的劍鞘,聲音裡帶著金屬般的脆硬:“臣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如此服眾。臣有一點薄名,但是臣從年少學劍,已經在陣上親手殺了數百人。這其中不知多少次臣也許就死在敵人的刀劍下,而臣今日略能服眾。國主換了一個法子把軍職賜給幽隱,可國主可能賜幽隱懂得生死間的事?”
國主默然片刻:“說到刀劍,九州之大,又有幾人能和將軍坐而論道?演武這件事,也就罷了。不過幽隱與本公,確實有血緣,本公以為他是難得的將才,所以想以他來日做我們下唐的棟樑。他已經十四歲,一直在東宮伴讀,最近已經很難找到合適的老師。本公思謀,不如讓他追隨將軍,做一名武殿青纓衛吧。”
息衍默然不語。他的軍職是武殿都指揮使,武殿青纓衛就是為他傳令的屬下。他以戰功成名多年,門下還沒有一個真正的學生,國主一番心思,無疑是希望他收下幽隱。
他終於還是搖了搖頭:“國主,恕臣不能奉命。臣晚一步出來,是讓那個獲勝的孩子姬野到臣的身邊處理一些雜務,臣當然可以收下幽隱,不過臣的時間和精力,只夠教導一個人而已。”
“將軍是要收姬野為學生?”國主忽然坐直了。
息衍搖頭微笑:“臣確實有此心,不過那個孩子可還未同意。”
國主眉鋒一挑,神情嚴厲起來:“將軍言下的意思,是要留出這個學生的名額虛席以待?堂堂帝朝的伯爵,御殿羽將軍,要等候一個無名的少年答允?難道幽隱的資質不足以令將軍滿意,反而是那個姬野更有天賦?將軍不是親口對我稱讚幽隱極有氣勇麼?”
“國主恕臣莽撞,那番話沒有錯,是臣年少時候的老師教給臣的,可是還不是全部,”息衍低聲回應,“臣的老師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勇氣。大戰在即,臉紅是血勇,臉白是骨勇,臉青是氣勇……不過這些都還不算真正的勇敢。”
“那姬野又如何?”國主喝問。
“面色不變,拔劍生死,”息衍沉聲道,“當然是神勇!”
國主啞然,靜了片刻,才嘆息了一聲,揮手令大輦前行。
十四
入夜。
下唐是東陸諸侯國中唯一一個地處宛州的,夜深才是最繁華的時候。白天少年武士大勝金帳國的訊息已經在整個南淮城傳開,街巷中都驚喜不已,酒肆裡的人都傳說著本國少年一槍驚退蠻族武士的神勇。可是說到那個少年的名字,卻沒有人知道,貼出的文榜中完全沒有提到。
與此同時,姬家的庭院的古楓下,家主惱怒的揮手喝令僕人:“關門,鎖了前門。他不回來就不用管他,隨便他去哪裡!”
大門吱呀吱呀的合上,門上的獸頭猙獰的對著外面的人。門前一片空曠,許久之後,一個人影從黑暗中走出來。他默默的走到帶有姬氏家徽的燈籠下,在大門下站了很久,輕輕的按了按大門。門確實鎖得很緊,他推不動。手掃過敲門用的銅環,他卻沒有拉動它。
轉了身,那個人低頭一步一步走遠了,拖著和他身材略有些不相稱的長長的槍桿。門前的燈籠照著他遠去的背影,背影有點可笑。
紫梁街,南淮城裡最繁華的地段。
酒肆娼館的燈火徹夜不息,卻照不到街邊幽深的巷子。只有豪富人家的車馬經過街上,馬車周圍的燈火才能短暫的照進巷子中。一個人抱著膝蓋坐在黑暗裡,任憑過去的燈火照亮他的臉。
“這一回我們下唐也算揚眉吐氣……”外面車馬上的人似乎還在說著。
話聲隨風散了,夏夜的風並不冷,可是吹得很孤單。漫無目的的掃過整條小巷,也吹在巷子裡的人身上,他一動不動。
“猜我是誰,猜我是誰。”有人在身後說。
姬野呆了一下,以為是幻覺,可是那雙柔軟的手捂在臉上的感覺又是那麼真實。
“是一頭小豬吧?”
羽然竄到他旁邊坐了下來,一本正經的看著他,伸手說:“拿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