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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出了大殿,燃燒的椽子不斷地落下來,她像是站在末日的火雨中。
隱隱的轟鳴聲傳來,息衍的神色變了:“他們開始灌湖了!”
“怎麼辦?”翼天瞻緊張起來。
“水會不斷地漲高,沿著向上的甬道,我們可能浮出去!”
息衍轉過去看著女人,他只要穿過那片火海就能把她拉出來,他不怕火焰,也不怕崩塌的大殿,可是他覺得女人離他很遠,遠得一輩子都無法觸到她的手。
“對不起,我……終於都能沒走到頭。”女人輕聲說,她不知道息衍是否聽見了她的話。
她轉過去走向那具骷髏,站在他的身邊,嘴唇輕輕地動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骷髏輕輕顫動起來,他的全部肋骨依次地開啟,就像在幽隱拔劍的時候一樣。女人偏腿坐在骨馬的背後,疲憊地靠上去,肋骨又一一地閉合。整個骨架和她融在一起了,彼此不再分開。
那匹骨馬還是靜靜地趴在地下,可不知怎麼的,讓人覺得它就要站起來,帶著它的主人和這個女人,甩著馬尾,慢慢地走向天涯。
息衍明白了。
“悲喜總無淚也,是人間白髮,劍膽成灰。”
七百年前,胤始帝對著的薔薇公主的鬼魂唱的這句詩忽然浮現在他的腦海裡。原來每到回首時,總是已經花落水涼,塵埃落寂,雖然有如此多的悔悟,卻終究只是看著她花葉一樣漸漸地枯萎了。
燃燒的大梁終於墜落了,隔斷了一切的視線。側面的石壁裂開了,水聲有如雷鳴,像是接天的水牆塌了下來,卷著白沫壓向他的頭頂。
迴旋激盪的水把息衍整個地捲了起來,他奮力撲過去抱住了姬野和羽然。水整個漫起來推著他向外去,火熄滅前的最後一瞬,他看見在水中奮力撲救呂歸塵的翼天瞻,他以斗篷裹起古劍,把劍和呂歸塵都抱在左臂裡,而他的右手緊緊地攥住了指套,水洗去了上面的塵埃,他親吻在那隻經過數百年依舊展翅的鐵色蒼鷹上。
翼天瞻把指套套在了孩子的拇指上,幫他握緊了拳。
二十
姬野用力地睜開眼睛,只睜開了一道細縫,眼皮重得像是粘在一起。
“你醒了?”有人輕聲說。
姬野循著聲音的方向扭過頭去,說話的人揹著手站在視窗,陽光明媚,姬野只能看見一個依稀的背影。強烈的陽光讓他不由得舉手去遮住眼睛。
那個人緩步走到了他的床邊:“你已經睡了一日一夜。”
“你……你是誰?”姬野的眼睛適應了光亮,他看清楚了對方的容貌。
那是一個清秀的年輕人,大約二十出頭,輕衣綿甲,頎長挺拔。他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酒味,對面一燻,姬野好像都要醉了,可是年輕人的一雙眼睛還是清明透亮的。姬野看見他手中握著一個扁扁的白銅罐子,想必盛的就是烈酒。
“我叫謝圭,”年輕人微微一笑,“你不認識我,也不用記住我。只是有人託我把你帶到這裡來,所幸你們都沒有事,終於不辱使命。”
“跟我在一起的那些人……哦……”姬野用力地撐起身子,身上的傷口像是裂開了,劇烈地疼痛起來。
謝圭沒有阻攔他,伸手指了指。就在旁邊不遠處的竹床上,羽然蜷縮在潔白的被褥裡,她的額頭被素絹包紮起來,姬野熟悉的那一綹倔犟的頭髮,還是從裡面鑽了出來,輕輕地彎成一弧。
姬野如釋重負地躺了回去。
“是個漂亮的女孩兒。”謝圭微微用力,在姬野的胸口一按,姬野痛得叫出了聲來。
謝圭只是笑:“不過你如果這樣硬撐,也許就永遠見不到她了。你是受傷最重的一個人,我們幾乎以為你活不下來了。你另外一個朋友沒有什麼事,只是昏迷了過去,不過他的身份特殊,已經被送回東宮了。”
“阿蘇勒也沒有事,”姬野望著屋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就好了。”
“有件事我得預先提醒你,這次東宮起火,毀掉了百里氏的祖陵。現在滿城宵禁,廷尉府的人挨家挨戶地大搜,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你無須對我坦白你們在裡面看到的一切,我也不想問,不過我們之外如果另有人知道了這件事,”謝圭凝視著姬野的眼睛,“也許會引起天翻地覆的變動。你能保守秘密麼?”
姬野點了點頭:“我什麼都不會說。”
“那就好,” 謝圭仰頭就著白銅罐子喝了一口,又笑了,他的笑和年齡有些不相稱,懶洋洋的,“你的眼睛真是有神,我還有件東西要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