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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跟著牌子魚貫入闈。因為要一一點名驗看,頗費時間,入闈速度很慢。
開始還算安靜。天氣雖冷,士子們因早有準備,都還耐著性子等待。到了巳初時分,突然下起雨來,雨中還夾雜著雪粒。這下可把站在露天坪裡計程車子們弄苦了。雖有雨傘斗笠,到底擋不住長時間的雨雪。沒有多久,便一個個身上鋪滿了雪粒子,肩頭、袖口、褲管都漸漸地溼了。尤其可憐的是那些年老體弱和衣衫單薄的人,他們更是冷得瑟瑟發抖,縮頭縮腦地站在轅門外,在寒風欺凌、雨雪敲打之下,再不是一過龍門便身價百倍計程車子,彷彿是一群正在遭受懲罰的罪犯。
第二章 整飭兩江(7)
人群混亂了。咒罵天老爺的,吆喝著快點名的,互相拍打雪粒的,各種聲音嘈嘈雜雜,吵得連點名聲都聽不見了,入闈速度越來越慢。忽然,從西轅門外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爹爹,你老醒醒,你老醒醒呀!”“爺爺,爺爺!”人們都圍了過去。只見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士子直挺挺地躺在泥地上,緊閉雙眼,臉色灰白,已被活活地凍死了。旁邊兩個士子跪在一旁失聲痛哭。有心腸好計程車子便過來關照勸慰,有急公仗義計程車子便忙著去叫巡邏兵。四周都在悄悄議論:
“這老頭子是誰,這一大把年紀了還來赴試?”
“據說是如皋來的,快八十了,一旁是他的兒子和孫子,兒子都有五十多歲了,孫子也二十多了。”
“老頭子發病幾天了,兒孫勸他莫入闈,他非要進不可,說等了十多年才等到,死都要死在號房裡,這不就應了這句話!”
“哪裡應了?還沒進號房哩!”
“這是凍死的。這個鬼天老爺!主考官行行好,莫點名就好了。”
“哪有這樣的好事!”
說話間過來兩個兵士,將老頭子的屍體抬走了,兒子孫子哭著跟在後面。士子們望著這個慘景,搖頭嘆息道:“可憐呀可憐!客死異鄉,兒子孫子也進不了考場,一家三代都白等了十多年。”
昨夜西北風剛起,曾國藩便醒過來了,為天氣的驟冷擔憂。他是經歷過一科鄉試、三科會試,在號房裡度過四九三十六天的人,深知闈中之苦。今科鄉試,大不同於一般,天公如此不作美,太使人氣悶了。誰知後來竟下起雨夾雪來,他為應點士子叫苦不迭。大半天來無心治事看書,不斷打發人到貢院門外去探聽情況。
“大人,如皋籍士子魯光羲凍死在西轅門外。”奉命瞭解情況的趙烈文進來報告。
“啊!”正凝眸呆望窗外雨雪的曾國藩大吃一驚。他回過頭來問,“是不是那個七十八歲的老頭子?”
“正是。現在遺體已被送往清涼寺。他的兒子、孫子和他同來應試,有兩個淮軍士兵幫他們一起料理後事。”
“可惜!”很久後,曾國藩才吐出兩個字來。這個訊息使他甚為不快。七十八歲帶著兒孫赴鄉試,大清立國以來鳳毛麟角。那天聽了李鴻章的稟報後,他便思考著要圍繞這個題目做一系列好文章。首先該向皇太后、皇上奏報:耄耋老人攜子孫應試,這是皇太后、皇上聖德感化的體現,是孔孟儒學深入人心的生動說明,是長毛滅後國家中興的祥瑞之象。他要藉此為兩江三省讀書人樹個榜樣,鼓勵年輕人奮發努力,慰勉老年人好學不怠。他還想到朝野都會廣泛談論這件罕見的奇事,正史野史都會感興趣地記載下來,為本就天下矚目的甲子科江南鄉試增添異彩,自己作為這科鄉試的總策劃人,將會更顯得不同凡響。可是,現在一切都倒過來了:光彩將變為陰影,美談將變作笑柄!
“惠甫,你代我到清涼寺去看看魯光羲的兒子和孫子,並從庫房裡取出四十兩銀子送給他們,叫他們買副棺木,早點將老人入棺,護送回籍,不要在城裡呆久了。”
“好,我就去。”趙烈文答應著,猶豫了一下,又說,“大人,現在雨雪交加,氣候嚴寒,士子們都站在露天坪裡,許多人都受不了,希望不點名,先放他們進去,在號房裡畢竟可以躲避風雨。”
不點名就徑直入闈,這可是鄉試中從未有過的事情,倘若因此亂了考場,將來誰負這個責任?
第二章 整飭兩江(8)
“大人,士子們都在雨雪中冷得發抖,且六十歲以上的老人有一兩百,若是再出幾個魯光羲這樣的人,那就不好收場了。”見曾國藩陰沉著臉不做聲,趙烈文又補了一句。這話果然起了作用。
“惠甫,你先不到清涼寺去了,立即持我的名刺入闈見劉大人,請他下令停止點名,先讓他們都進號,然後再叫點名官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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