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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捲雲飛雪般的刃沸奔騰狂舞,那是天竺鑌鐵的特性。修長的刀身劃出一聲冰冷的獰笑,儼然一記高亢短促的喊殺音符。丁桑不愧是煉刀的絕頂高手,整把刀彷彿是一氣呵成,渾然無暇。刀莖上是一行篆體銘文。共計十七字:寶刀羽浪長三尺八寸二重七斤二兩九錢。字型蒼勁有力,猶如揮刀斬殺,必出自方天敬本人之手。
“恩師……”見字如見人,李天郎的眼前浮現出方天敬的音容笑貌。
“哇……!”紗米娜的哭聲乍響,阿米麗雅一邊哄孩子,一邊喝道:“還不快把刀子收起來!殺氣嚇著孩子了!”
李天郎趕緊還刀入鞘。
“小淮鉅,恩師不會叫你這麼一個小孩子單獨上路吧?”阿米麗雅呵哄著啼哭的小李雅,隨口問道。
是啊,方天敬是不會僅僅因為要送來這把寶刀而叫小小的張淮鉅冒險西來的。
“本來還有黃老爹……”張淮鉅嘴巴一扁,馬上要哭出來,但立刻又拼命忍住,“路上遇到響馬,黃老爹為讓我逃脫,自己卻……我答應過恩師和黃老爹,一定要將找到師兄,我發過誓,哪怕走遍安西也一定要找到你。除非我死路上。”說到這,張淮鉅雙目泛光,神情剛毅,現出與之年齡極不相符的老成。
“這裡還有恩師給你的一卷書札,他還特地囑咐我經後一直跟隨你,認真學本事,好好修行。不要去找大師兄郭子儀和二師兄田承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沒來得及跟我說。”
“沒來得及?”李天郎扔下橫刀,接過書札,雙臂一伸,將書卷展開,“恩師可安好?”
“恩師……”張淮鉅再次扁了嘴巴,語氣哽咽,“恩師已於三月十八日仙逝了!”
“啊!”阿米麗雅驚撥出聲。
“啪啦!”李天郎書卷落地。
滾落在地的書卷上,是方天敬親筆所書的狂草:“前無來者,後無古人,望天地之悠悠,獨愴然之淚下。”落款是:老夫方天敬學張旭之狂草記伯玉之妙句贈愛徒天郎,天寶九載早春。
方天敬的牌位下,是他的書簡,嫋嫋香菸,在供奉果品前繚繞。
披麻戴孝的李天郎淚水已乾,神情悲切地呆坐一邊。方天敬的離去,不僅宣告了他和中原所有關係的終結,也使他感覺到被人鏟去根的悲痛與蒼涼。現在,什麼大唐,什麼長安,什麼皇族貴胄,忤逆之後,統統沒有了意義。反而是安西,真真切切存在著。“埋骨蔥嶺……”李天郎低頭輕吟,揚頭注視方天敬的牌位,“埋骨蔥嶺……恩師,這就是你說的宿命吧。‘望天地之悠悠,獨恰然之淚下’,我現在知道文武卓絕的你,為何隱居山野了,你也一定倍受宿命的煎熬吧?你笑談眾生,指點乾坤,順應了宿命……我也能!”。埋骨蔥嶺就埋骨蔥嶺吧,一個戍邊人,一個大唐子弟,埋骨蔥嶺又有稀罕!已經有很多人埋葬在這裡了!再說,這裡難道不是家?……
阿米麗雅端著一盤食物,輕輕地走了進來,“李郎,吃點東西吧。”
李天郎點點頭,伸手取過麵餅,阿米麗雅給他倒了點熱湯。“那個胡拉克真個是八面玲瓏,今日還叫他的女人,喏,就是那個叫雪玉兒的,給你送來了產自遼東的人參,說是你操勞過度,加上恩師仙逝,必是傷神,要好好補補,這個雪玉兒……”
“淮鉅在他那裡合適麼?小小年紀,在女肆裡廝混……”李天郎本能地叉開了話題。
“那孩子倔強,你可是見了,他說為報救命之恩,承諾為胡拉克充奴一年。胡拉克既然令他在蓮香樓打雜他就要去打雜,還說大丈夫一諾千金,自要兌現,顏面聲名相比為次,因而執意要回蓮香樓。我看這孩子心地純淨,剛烈正直,蓮香樓雖不是什麼好地方,但也不至消磨於他。再說,胡拉克在你身上投了重注,日後還有諸多仰仗你的地方,再怎樣也會賣你個薄面,想也不會讓他做那些齷齪之事。商賈中人,雖重利輕義,但凡事交易,好歹有個誠信。至於那雪玉兒,雖出身風塵,但我覺得也是善良淳厚之人,自也不會對淮鉅刁難刻薄。郎君當可放心,依我看,淮鉅這孩子器宇非凡,磨練一番,日後定有出息!”阿米麗雅重新給方天敬點了香,轉身輕撫丈夫肩頭,“倒是郎君你,要好好保重,奴家知道,恩師這一去,可勾起你諸多情殤。但現在你有家,有我,有紗米娜,還有你的番漢弟兄……”
是啊,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個好丈夫,好父親,好統帥。
李天郎感激地握住愛妻的手,凝望著方天敬的牌位。
“如果胡拉克所言不虛,過幾日,我又要帶著那些番漢弟兄出征討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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