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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中第的文章總是印出來,不然也是以手抄本流傳,供別的舉子揣摩研讀之用。牡丹從嬸母那裡弄到一冊,一看那文章就著了迷,金竹也聽人說牡丹是梁家的才女,梁翰林曾經另眼相看,特別讚美。牡丹和金竹二人一見鍾情,曾經情書來往,也曾暗中約會,有時白薇在場,有時只單獨二人。一天,忽然晴天劈雷,金竹告訴牡丹,說父母已代訂婚姻,無法推脫。過了半年,他娶了那個蘇州小姐(他父母給他辦這件婚事,實際上有好多原因。其中一件確實可靠的是:金竹的母親知道了他們的幽會,對牡丹很不高興)。牡丹曾去參加金竹的婚禮,那等於目睹自己的死刑,但是她也不知為了什麼理由,寧願忍受那種劇痛。她非要看完那次婚禮不可。至少,為什麼她的婚姻命中註定開頭兒就錯,這至少可以說明一部分原因了。因為,她在內心,總是把丈夫費庭炎當時的實際情形,每一點拿來和情郎可能的成就相比。有時,她突然以火似的熱情把丈夫擁抱住,丈夫實在感到太意外,心中猜想她所親吻的不會是自己,而是妻子不肯說明的另外一個神秘的男人。
第三章
當年,還沒有津浦鐵路,青江是個繁華的水路碼頭,因為正好位置在溝通南北的運糧河和長江的交接點上。運河上大多的船隻都在青江停留歇息,同時新增補給,因為北方南來的船以此為終點,而南行的船內也以此為起點。很多乘客到此換搭江南更為豪華的住家船,在此等油漆一新花格子隔成的船艙中,傢俱裝置講究,飯菜精美。也有好多人在一段長途的航程之後,在青江漂亮的大澡堂子洗洗澡,吃吃黑醋烤肉,到戲院去看看戲。
牡丹讓船在青江停下,無須說明什麼理由,而且她也不在乎。當然她要去遊歷山神廟,而且要在女人洗澡堂子好好兒洗個澡。過去三天裡,不分晝夜一直在棺材附近,使她憋得喘不過氣來。
她告訴船孃說:“咱們停三兩天。”
“您可以上岸去,有什麼事辦什麼事。我也要歇息歇息,伸伸兩條腿。”
牡丹又向僕人說:“連升,你在船上守靈。船上總得有個人,你若上岸的話,找別人替你。”
“你不用擔心。沒人來偷棺材。”
聲音清脆的船家女兒說:“去吧。去洗個澡,修修指甲。”
牡丹很輕鬆的說:“是啊,我要去。”她曾聽說青江修指甲修得好,她要去試一試。而且,她也要把精神振奮一下兒,見了金竹要很美才好。
牡丹從來沒有獨自出外遊玩過。雖然過去很盼望有這樣無拘無束的自由,現在才真正能享受。船家的女兒曾請求充任她的嚮導,她謝絕了。她不要誰注意自己。好難得這麼個機會只有自己一個人,沒有家人、親戚、朋友,以及別的好心人等的外在關係影響。船孃擔心像牡丹這樣標緻的青春女子在這個生疏的地方會落入惡少的魔掌,很是不安。牡丹一笑置之。
抱著探險家的精神,牡丹走過了船上的跳板,走上陡直的河岸,那石頭河岸整天有挑水的人上下,一直是溼淋淋的。她的手在兩邊輕鬆的擺動,很活潑愉快的跑上了石階。幸虧她天生的反叛性格,和在上海時家中受了基督教的影響,她並沒裹小腳。她穿的是深灰的緊身褲子,她一向認為比穿裙子好。裙子是適於她這樣已婚的女士穿的,但是平常一般做工的貧家女人,要爬坡涉水或是下田種地,是不肯穿裙子的。連升在船上抬著頭往上看,但是牡丹並無意做出一個賢德寡婦的樣子給人看,因為心裡早拿定主意離開夫家了。至於到家之後,老家人怎麼向別人說,她是毫不在乎的。
那條路往上伸到一條石頭子鋪的街道,街上男女行人推推搡搡。在一條密密扎扎立滿招牌的街上,牡丹的身形消失不見了。她以輕鬆自然的態度,輕拍一個陌生人的肩膀,打聽什麼地方兒可以找到澡堂子。她自從姑娘時期,就學會了與群眾泰然相處,習慣於在人煙稠密的地方,和茶樓酒肆裡的閒雜人等已經說話說慣,也習慣於向男人叫“老兄”,叫“夥計”、“夥伴兒”。她現在雖然已經二十二歲,但還是依然如故,市井之間的說話和習慣仍然未改。她若知道人家的名字,她就不稱呼人家的姓。所以她和一群人混在一起時,她永遠有一副十足自信的神氣。
她問那個年輕男人澡堂子在何處,那人一回頭,一看那麼美的一位小姐向他問路,頗為高興,大感意外。那時下午已經偏晚了,她的劉海兒在前額上顯出了淡淡的捲曲的一道陰影兒。她的目光正經嚴肅,但是微微的笑容則十分和氣。
“就在那個拐角兒上。我可以帶您過去。”她發現那個青年男子急於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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