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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跟著車走一里地,因為腿彎曲得太難過。第四天過了之後,身子對車的顛簸似乎已經習慣。
體仁最不安靜,換了好幾次車;有時要跟母親坐,有時要跟丫鬟坐。母親寵著他,也就任憑他,不加管束。銀屏比他大三歲,每逢他跟銀屏在一塊兒,他就很快樂;他喜歡瞎扯,跟錦兒開玩笑。錦兒受不了的時候兒,就到姚太太車上去,幫著照顧小孩子。
在第四天,也就是離開了涿州兩天,在通往保定府的大道上正往東南走,一切事情似乎都不順。謠言滿天飛,說八國聯軍已經進了北京城,亂軍和拳徒正往南撤退。另一個謠言說總督裕和將軍已經自盡,甘軍正往南撤退。
在拳徒與軍隊之間時有戰鬥發生,因為拳徒只有刀槍交戰,吃虧不小。一聽見槍炮聲,拳徒就四散奔逃。拳徒究竟是什麼性質,老百姓和政府軍隊也弄不清楚。在軍隊之中,一半人說應當剿滅拳徒,一半說不。拳徒因為燒教堂,殺萬人痛恨的洋人,所以深得民心。朝廷在春天曾下令收編拳徒;現在又讓軍隊剿滅拳徒;新近朝廷似乎又寵信他們,並採取他們的排外政策。
兵和拳徒往下潰散的漸多,搶劫也就日漸增多。路上逃難的百姓人潮洶湧,步行的,坐轎車的,坐手推車的,騎驢的,騎馬的,樣樣兒都有。農夫有的挑著兩個筐,一頭放幾個小豬兒,一頭放著個嬰兒。姚家的車遠在這些散兵遊勇之前,所以一路上還算平安無事。女人們開始安心,體仁也慢慢安頓下來。姚大爺吩咐儘量趕路前進,能少歇息就少歇息,指望在亂兵趕上之前能到了德州。他已經把端王爺發的護照撕碎,因為它根本像廢紙一樣,毫無用處;並且,看見拳徒或是官兵,反倒引起麻煩。
那天下午日落之前,他們到了任丘,因為中午打尖只歇息了一小會兒。住了店之後,姚大爺問店家城裡可有官兵。聽說天津鑲黃旗第六營的徐管帶(營長)正駐紮在此維持治安,才放了心。此地的天主堂一個月前才遭燒燬,不過徐管帶(營長)進城之後,逮住了幾十個“大師兄”砍了頭,餘眾逃往鄉下去了。
一個旅客帶著家眷,兩個婦人,三個孩子,也是逃難而來,比他們到得晚一點兒,帶來了使人心神不安的訊息。那天早晨他離開保定府,一直往南向任丘逃,因為聽說徐管帶(營長)能在任丘保境安民的緣故。
故事是這樣的:一個富有的官宦之家正往保定府走。這家一個女人帶著一隻金鐲子。一隊散兵遊勇漸漸行近,看見那個金鐲子就要,那個女人給得不痛快,拖延了一會兒,一個兵就把她的胳膊砍了下來,拿下鐲子逃跑了。另有一股官兵來了,聽說這件事,好像看見那隻鐲子在前面幾個兵的手裡,追上去把那幾個兵槍殺了。前面那幾個兵當中逃走了幾個,藏身在路旁高粱地裡。在搶他們的那幾個兵經過之時,又把他們開槍打倒。
一個金鐲子就要了七、八條人命。
那幾個同路人低聲說路上發生的這件事,姚大爺一個人聽了默不作聲。他叫家裡人吃晚飯之後立刻睡覺,孩子丫鬟一概不可出屋去。他們只有一個屋子,要睡十二個人,因為全家不肯分店去住。那一家來了之後,弄得情形更糟。那間屋子只有一個炕,才十五尺寬,所以丫鬟必須睡在地上。別人在有急需之時,姚大爺並不是死咬定自己的權利不肯放鬆的。所以他答應後來的那家的兩個女人睡在他家的小房間裡,而他,馮舅爺,羅東,跟那一批旅客之中的男人,則都睡在外間,外間是廚房客廳餐廳一屋三用的。
在裡間,孩子們安然入睡,羅東也鼾聲大作,而姚大爺則不感覺睏倦,也不想睡。他心中估量明天若起個大早兒出發,日頭西落以前會趕到河間府的。
暫時,一切總算平靜。爐臺子上一盞小油燈,燈火熒熒,美麗而安穩。他拿出菸袋,心中沉思。這是好久以來他難得享受的寧靜的夜晚了。後來他回想到這天晚上,覺得真是幸福的天堂一樣,自己的親人在另一間屋子裡安睡,而自己抽著一袋煙,一盞油燈在爐臺子上燃燒著晃動。
時將半夜,覺得聽見太太在睡夢中驚呼一聲,然後屋裡有騷動聲。他在爐臺子上端起油燈,往那邊門裡一望。姚太太身旁是小孩子,她已經坐起來,正輕拍木蘭的臉,捋順她的頭髮。
姚太太問:“這麼大深夜你幹什麼呢?還沒睡呀?”
丈夫說:“我覺得聽見你在夢裡喊叫了一聲。”“是嗎?嚇了我一大跳。我夢見木蘭在老遠的一個山谷裡叫我。我一打哆嗦,就驚醒了。還好,幸而只是個夢。”於是看了看木蘭,又向身邊兒看了看別的孩子。
姚大爺說:“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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