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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抬頭一看,深感到意外,看見是女兒和小兒子,心裡有點兒感動。
父親問:“你要不要做個孝順兒子?”
小阿非說:“我要。”
“那麼,不要像你哥哥那個樣子。他不做的,你要做。他做的,你別做。”
木蘭說:“我會照顧他的。”
木蘭看見父親的鬍子上有一塊血,她叫阿非去拿一條熱毛巾來擦下去。
木蘭說:“明天您真要把哥哥關起來嗎?”
“不錯。對他沒有害處,也給他一個教訓。他應當知道餓是什麼滋味兒才好。”
第二天,體仁鎖在父親的書房裡,鑰匙由父親自己帶在身上。可是下午父親不在的時候兒,母親去隔著隔扇跟兒子說話,設法抽下一塊板子,從縫兒裡遞進幾個熱包子,就趕緊走開,告訴他不要留下什麼渣滓痕跡,免得父親看出來。
馮舅爺是個道地的生意人,他在姚府上的地位是獨一無二,無人可比,而且地位穩固,永不動搖,因為他是姚太太的哥哥,而且是姚家那個大生意實際上的負責人。他長的骨頭外露,方臉盤兒,像他妹妹,總是戴著紅紇纉兒的帽盔兒,拿著一尺長的旱菸袋,菸嘴是玉石做的。他說話完全是一般商人的樣子,語句中間點綴著許多“啊”“好”,聲調由低至高有好多變化,完全看需要而定。在買進貨物商議價錢的時候兒,他把聲音提高若干不同的強度,以表示自己堅決或是拒絕對方;在結束生意的時候兒,會把聲音降低而溫和,令人衷心感覺到他的熱誠親切;在他準備讓步,在最後一剎那,會突然用一個表示朋友義氣的姿勢,好像是他慷慨大方,示人以恩惠,在這樣讓步之前,他會做出堅持主張,無法通融的樣子。他知道怎麼樣褒貶存心要買的貨,也知道怎麼樣讚美自己要賣的貨。所有臉紅脖子粗大聲喊叫的爭論,其實都是造作,毫無用處,只是一件,就是他嫌你的賣價太高。他若向你讓一步,永遠是在你耳畔低語,好像說的是重大的外交秘密,而把你看做他的心腹知己,才肯這樣吐露給你。
姚府這麼大的生意,他可以說是經營得法,很得妹妹和妹夫的信任,認為是外姓人裡再找不到這麼能幹這麼可靠的了。姚大爺人極聰明,生意帳目的報告要點,在心裡有數兒,只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他商量,也只有最重要的事情他才作主,若干瑣屑細節,他根本不願意管,完全交給馮舅爺自己斟酌辦理。馮舅爺每月的薪水說來少得可笑,是六十塊錢,不過年底的紅利則有好幾千塊,這是一般的規矩,別的夥計的待遇也是如此。現在他自己的財產已經高達數萬元了。
他出主意叫體仁學生意,倒是很實際,但並不是姚家生意上需要那麼一個人,而是體仁需要一個事情佔住身子。另一個理由是這位舅爺藉此能和體仁說話,慢慢影響他,而他父親則一向不和這個兒子說話,也就無法對他發生什麼感化薰染。不過舅爺也知道體仁不會把生意看得很認真的。
第二天,舅爺到書房去,體仁那時還監禁在裡頭,告訴體仁他父親已經答應由他帶他到鋪子學生意。這件事沒有什麼難處,他只要看著鋪子的夥計怎麼樣照顧生意就成了,而且那天早晨更是用那個為藉口好把他放出來。約定好,他一定在鋪子裡吃午飯,跟舅爺一樣。到了鋪子裡,馮舅爺把銀屏的伯父寄到的信拿給體仁看,上頭有親筆簽名,還有圖章,那是鎖在鋪子銀櫃裡的。
午飯後,體仁藉口去看同船歸來的一個朋友,去看銀屏。他有銀屏的住址,到了附近,他找門牌號數兒,心裡噗噗的跳。那是一個土坯蓋的屋子,沒有油漆過的木板門,一個老太太出來開門,這時他聽見他的狗在裡面叫得很厲害,知道找對了地方。
那個老太太問:“您是姚少爺吧?”
他進去之後,覺得很奇怪,因為銀屏沒有跑出來迎接他。狗向他跳過來,在他身邊兒亂跑,又向他跳,把前腳放在他的肩膀兒上,用後腿站在地上。體仁急於見情人,把狗的腳拿下來,狗居然像人一樣懂事,領著他往銀屏住的東屋裡。但是門關著,狗蹲在門坎兒上吠叫。女用人引領著體仁到上房去坐,有一個年約三十歲瘦削的女人立在上房門口兒。體仁看見她,覺得她的兩隻眼睛生得美,眉毛修得很漂亮。
那個女人說:“請進。”向他微微一笑,可惜笑容配上黑牙齒,真是美中不足。體仁走進那陳設十分簡陋的客廳,但是還是看不見銀屏。
體仁說:“我姓姚。”
“我知道。小姐等了您好幾天了。”那個女房東告訴女用人去請小姐出來。女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