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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爹,你穿我的衣服吧。”我把身上的T恤脫下。老爹光上身坐在堂屋裡,白眼道:“大熱天的,穿什麼衣服,我又不發冷。”發現我神情不對,愣了一下,朝廚房望了望又說:“臭小子,怕我丟人是吧?一邊去,我穿我自己的。”起身進房間去了。
我偶爾敢於跟老爹開開玩笑,他也不生氣。每次我回家吃飯,老孃埋怨他的話特別多,像彙報工作一樣,事無鉅細,不厭其煩地講起修理鋪一天的生意。老爹可能是老了,說話開始羅嗦,這樣也好,顯得他有點人情味。
一餐飯下來,許琴輕鬆征服了老爹老孃。我一點不奇怪,老孃從小就喜歡她乖巧懂事,人又長得漂亮,而老爹則看中她勤快能幹,飯前飯後都是廚房裡的好幫手。找許琴做女朋友,恐怕是我有生以來,惟一讓他們同時滿意的一件事。
“你打算怎麼辦?”
“除了服從還有什麼辦法,反正下鄉也死不了人。”
“你真瀟灑,知道有個人叫阿Q嗎?他比你更瀟灑。”
“阿Q不認識,我認識一個傢伙叫堂吉柯德,跑到鄉下去找風車打架。哈哈,我也準備向他學習。”
“好吧,你慢慢學,我不打擾了,以後你的事與我無關。”
回到宿舍,許琴卻對我不滿意。和她討論過我的政治前途後,我並沒有採納她的意見,主動給上級打報告。她認為,這是馬臉團長敢於發配我下鄉的原因。我同意,不過,我對打報告還是提不起興趣,故意把下鄉說得輕描淡寫。她非常失望,拂袖而去。我希望她和我爭吵,或大罵我一頓,那樣我會好受些,可惜她沒有。離開時的眼神,像是為一塊糊不上牆的爛泥,枉費了心機。
我站到鏡子前顧影自憐,又想起了肖露露說的“胸無大志”。
過完週末,我沒有一句怨言,扛起行李下鄉去。如果以那些站得高望得遠的精英的眼光看來,我這種長在大山深處的三線子弟,生下來就具備下鄉的天賦,這個範圍或許還能擴充套件到整個懷城地區,再也沒有比我們更適合下鄉的人了。知青算什麼?他們最多呆幾年,完了拍屁股回大城市去,還能有資本寫小說訴苦,當作家賺錢。我們則一輩子都離不開,反正城裡是山,鄉下也是山。
有意思的是,我只在鄉下過了一晚。因為,下鄉工作組的組長不喜歡我,尤其不喜歡我那頭四十公分的長髮。他特意找我做思想工作,動員我剪短頭髮。我問他是不是我老爹?他當然不是,所以,對我無可奈何。然而,堂堂市裡工作組,怎麼能允許一個像流氓的人破壞形象?第二天,便打發我回劇團。為此,馬臉團長惱羞成怒,幾乎每一次演出都讓我扮演流氓,我成了流氓專業戶,成了懷城最著名的“流氓”。
“你比真流氓還像流氓!”這是許琴的評價。我說:“如果我有勇氣對你耍一次流氓,就算當真流氓也願意。”她面紅耳赤,不敢看我,我居然也不敢看她。和她分手後,我非常懊悔,如果在我們最熱烈的時候真的對她耍一次“流氓”,或許就不會有分手了。
這次下鄉風波,許琴似乎想通了。她不再要求我打報告,也不再為我設計將來的前途。我們每個週末繼續同吃,不是週末也和從前一樣,有空就到懷河邊散步。不過,我發現她開始為自己的將來打算,她喜歡做老師,中學老師不能給她成就感,她想做大學老師。實際上,我可以肯定,那一段時間,她不單為將來的工作打算,也為我們的將來打算了。她沒有立即跟我分手,我想,大概我是她在懷城惟一的朋友。也就是說,我們的關係已經變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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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隻腳落下計程車,以為司機走錯地方,正想回頭找他算賬,卻看見了符波。
半年的變化真大,不僅僅是我。我是回到美食城了,只不過沒有發現而已。美食城那棟十層的大樓,籠罩在嶄新的玻璃裡,像換了一件新裝,與我的記憶相去甚遠。其實,它不但是換了新裝,也換了臉,換了名字,和我面對面的,赫然是一個陌生的星級酒店。
符波不知道是認不出,還是無暇看我一眼,他不再像那個停車場管理員了,身穿白色襯衫,系一條藍色領帶,頭髮梳得溜光整齊,正在向幾個穿制服的人指手劃腳。不是聽到他的聲音,我不敢肯定是他。今天回來,我不是找誰敘舊的,沒有打擾他,像一個普通的客人,從他身邊經過,走進大門。
“您的發票和找錢。非常感謝,我們酒店重新開業,這個月八折酬賓,歡迎您下次再來!”江媚眼站在總檯裡,迎來送去過往的客人,歡快的嗓音像百靈鳥在唱歌。我也差點認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