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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脖子的野花。放蕩的季節。二姐終於扯住了大姐的黑袍子。大姐拼命往前掙著,兩隻手伸向巴位元。她的嘴裡嚷出了更加令人臉紅的下流話。那件黑袍撕裂了,閃出了肩膀和脊背。二姐縱身上前,打了大姐一個耳光。大姐停止了掙扎,嘴角上掛著一些白色的泡沫,眼睛直呆呆的。二姐連續不斷地扇著大姐的臉,一掌比一掌有力。一股黑色的鼻血從大姐的鼻孔裡躥出來,她的頭像葵花的盤子垂在胸前,隨即她的身體也往前栽倒了。
二姐疲倦地坐在草地上,大聲地喘息看,好久。她的喘息聲變成了哭聲。她的雙手有節奏地拍打著膝蓋,好像為自己的哭聲打拍子。
司馬庫臉上是蓋不住的興奮表情。他的眼睛盯著大姐裸露的脊背,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他的雙手不停地搓著褲子,彷彿他的手上沾上了永遠擦不掉的東西。
第二十一章
黃昏時分,婚禮後的盛宴在粉刷一新的教堂裡開始。房樑上懸掛著十幾個灼目的燈泡,照耀得大廳裡亮過白晝。在教堂前邊的小院裡,一臺機器隆隆地響著,神秘的電流就由機器裡發出,透過電線,流進燈泡,放出強光,照亮黑暗,吸引飛蛾,飛蛾一碰上它,就被燙死,垂直掉下來,落在司馬支隊的軍官們和大欄鎮鄉紳們的頭上。司馬庫身著軍服,臉上放著光彩,從主賓席上站起來。他清了清喉嚨,高聲說:“諸位兄弟,各位鄉紳,今天,我們在這裡大擺酒宴,祝賀尊貴的朋友巴位元和鄙人的小姨子上官念弟結婚,這是件天大的喜事,請大家鼓掌。”眾人熱烈鼓掌。在司馬庫旁邊的座位上,坐著身穿白制服,胸前口袋裡插著一朵小紅花、滿面笑容的美國青年巴位元。他的黃頭髮上抹了—層花生油,溜光光,好像用狗舌頭舔過一樣。在巴位元身邊,坐著上官念弟,她穿了一條白裙子,兩隻乳房的上半部分從裙子的開領處露出來。我嘴裡口水很多,但八姐的嘴唇乾得像蔥皮一樣。白天舉行婚禮時,我和司馬糧捧著長長地拖在她身後的裙裾,像捧著山雞的長尾。她頭上插著兩朵沉甸甸的月季花,臉上塗脂抹粉,脂粉掩不住她的得意。幸福的上官念弟,你太不像話,鳥仙屍骨末寒,你就與美國人舉行婚禮!我心裡不痛快,儘管巴位元贈給我一把塑膠柄的鋒利小刀,但我就是不痛快。電燈可真是壞東西,照透了她的白裙子,使那兩隻紅頭白乳房清晰可見,變成了公共的目標。我知道,男人們都在盯著它們,連司馬庫都在斜眼盯著它們。它們卻渾然不覺,還在那兒搖頭擺尾呢。我想罵人,罵誰呢?
罵巴位元這個壞種,今天夜裡,它門就被你獨霸了。我的粘溼的手,在口袋裡,緊緊地攥著鋒利的小刀子。如果我衝上去,用小刀子,劃破她的裙子,然後,貼著底盤,把它們利落地旋下來,那會出現什麼情景呢?司馬庫還顧得上演說嗎?巴位元還顧得上激動嗎?上官念弟還顧得上幸福嗎?我將把它們珍藏起來,藏在什麼地方?藏在草垛裡?不行,黃鼠狼會吃掉它們;藏在牆洞裡,老鼠會拖走它們;藏在樹杈上,貓頭鷹會叼走它門……有人輕輕地戳戳我的腰。戳我的人是司馬糧。他穿著一身白色小禮服,脖子上繫著一個黑蝴蝶。他的裝束跟我的裝束一模一樣。他說:“小舅,坐下,就你一個人站著。”我沉重地坐在板凳上,回憶著我是什麼時候、為什麼站起來的。沙棗花穿的也很漂亮,在婚禮上,她捧著一大束野花,獻給上官念弟。現在趁著人們的耳朵聽司馬庫演講、人們的眼睛直盯上官念弟的乳房、人們的鼻孔嗅著酒肉的芳香、人們的思想飄飄蕩蕩的機會,她伸出一隻小爪子,像偷食的小貓,對著盤子伸過去,她抓到一塊肉,然後裝做抹鼻涕,把肉塞進嘴裡。
司馬庫的演講繼續進行,他端著一杯酒,是專門從大澤山買來的葡萄酒漿,在玻璃杯子裡放著紅光,舉著杯子老半天了他也不嫌胳膊累得慌。他說:“巴位元先生是從天而降,天上掉下個巴位元。他的飛行表演,諸位都親眼目睹了,他讓電燈發光,就在我的頭頂上——”他指著房樑上的電燈泡,眾人的眼睛暫時離開上官念弟那令人酥軟的,銷魂的,蔓延著某種感召的乳房,隨著他手指的引導,去注視刺目的光明。“這就是電,是從雷神爺哪裡偷來的。我們遊擊支隊,自從有了巴位元,可以說是一路順風,巴位元是福將,他一肚子絕技,待會兒,他還將讓諸位大開眼——”他側身指了指原先是馬洛亞牧師講道、後來是爆炸大隊唐女兵講抗日的講臺,講臺後邊的牆上,掛著一塊潔白的布。我感到眼前發黑,電燈光扎眼,不敢久久注視。“對於這樣的天才,我們說啥也不放。抗戰勝利了,巴位元先生想回國,這是萬萬不行的,我們要用最大的熱情留住他,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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