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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一推,母親便跌在路邊的水溝裡。水花四濺。母親在水溝裡打了一個滾,匆匆爬起來。水淹到她的肚腹。她呼呼隆隆地蹚著水,爬上水溝。母親渾身溼透,頭髮上沾著一些髒水泡沫。她的一隻鞋丟了,赤著殘廢的小腳,一瘸一顛地往前衝。
“站住!”馬排長拉動槍栓,胸前的湯姆槍口對著母親的胸膛,怒衝衝地說,“你想劫獄嗎?”
母親仇視地盯著馬排長的臉,說:“你讓開!”
“你到底要幹什麼?”馬排長問。
母親大叫著:“我要找我的孩子!”
我大聲哭叫。在我的身邊,司馬糧大叫著:“姥姥!”六姐高叫著:“娘——!”
被我們的哭聲感染,磨房裡的女人們嚎啕大哭起來。女人的哭聲裡,混和著男人擤鼻涕的聲音和士兵們的咒罵聲。
哨兵們緊張地背轉身,槍口對著腐爛的天門。
“不許吵!”馬排長大喊,“待會兒就會放你們。”
“大嫂,”馬排長用和藹的態度說,“您先回去吧,只要您的孩子沒幹過壞事,我們一定會釋放他的。”
“我的孩子……”母親呻喚著,繞過馬排長,往大門口跑來。
馬排長一跳,擋在她的面前,嚴厲地說:“大嫂,我警告您,如果您再前進一步,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母親定定地望著馬排長,輕輕地問:“你有娘嗎?你是人養的嗎?”母親抬手抽了馬排長一個耳光子,搖搖擺擺地往前走。門口的哨兵為她閃開了通向大門的道路。
馬排長捂著臉,大聲命令:“攔住她!”
哨兵們呆呆地站著,好像沒聽到他的話。
母親站在了大門前。我從大門的破洞裡伸出手,搖晃著,喊叫著。
母親拉著門上的鐵插銷,我聽到她粗濁的喘息聲。
插銷譁啷啷響著。一梭子彈從門板上方穿進來,清脆的槍聲震耳欲聾,腐爛的木屑落在我們頭上。
“老婆子,不許動!再動我就打死你!”馬排長吼著,又對天打了一梭子彈。
母親拔開了鐵銷,撞開了大門。我往前一撲,腦袋紮在了她懷裡。司馬糧和六姐也撲上來。
這時,磨房裡有人大喊:“弟兄們,衝出去吧,待會兒就沒命了!”
司馬支隊計程車兵潮水般湧出來。我們被男人們堅硬的身體撞到一邊,跌倒了我,母親伏在我的身上。
磨房裡混亂不堪,哭聲、吼聲、慘叫聲混成一片。十七團的哨兵被衝撞得東歪西倒。司馬支隊計程車兵搶奪他們的槍枝,子彈打得玻璃噼哩啪啦響。馬排長跌進水溝,他在水中打了一梭子,十幾個司馬支隊計程車兵像木頭人一樣僵硬地跌倒。幾個司馬支隊計程車兵撲向馬排長,把他壓在水溝裡。溝裡一片拳腳,水聲響亮。
十七團的大隊人馬沿著大街跑步前來。他們邊跑邊吶喊開槍。司馬支隊計程車兵四散奔逃,無情的子彈追擊著他們。
我們在亂中靠近了磨房的牆壁,背靠著牆,往外推著擠向我們的人。
一個十七團的老兵單膝跪在一棵楊樹下,雙手託槍,單眼吊線,他的槍身一跳,便有一個司馬支隊計程車兵栽倒在地。槍聲噼噼叭叭,滾熱的彈殼跳到水裡,水裡冒出一串串氣泡。那個老兵又瞄上了一個,那是司馬支隊的一個黑大個子,他已往南跑出了幾百米,正在一片豆地裡像袋鼠一樣跳躍著,奔向與豆地相接的高粱地。老兵不慌不忙,輕輕一扣扳機,叭勾一聲,那奔跑的人便一頭栽倒了。老兵拉了一下槍栓,一粒彈殼翻著筋斗彈出來。
在雜亂的人群中,巴位元引人注目,他像羊群中一頭傻乎乎的騾子。羊群咩咩叫,擁擁擠擠。他睜著大眼,撩起長腿,沉重的蹄子啪唧啪唧踩著地上的亂泥,跟著羊群跑。兇狠的啞巴孫不言,像黑虎一樣,揮舞著嗖嗖溜溜的緬刀,率著十幾個揮舞著大刀片子的敢死隊員,呼嘯著,迎頭堵住了羊群。他們躲避不迭,便有幾顆頭被劈破。慘叫聲響徹原野。群羊折回頭,失去了方向感,哪裡方便往哪裡鑽。巴位元楞了楞,有一個四處張望的短暫時刻。啞巴撲上來,巴位元猛醒,躍起蹄子朝這邊飛跑。他嘴裡吐著白沫,大聲喘息。樹下的老兵瞄上了他。
“老曹!不要開槍!”人群裡蹦出了魯立人,他大喊著:“同志們,不要射擊那個美國人。”
十七團計程車兵像拉網一樣往裡合龍。俘虜們還在做著短距離奔跑,就像網中魚兒的蹦跳。擁擁擠擠地漸漸被攏在磨房前這段堅實的街道上。
啞巴衝進俘虜群,對準巴位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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