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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我撲在地上,讓臉貼著泥土。我感到黑色的血從我眼窩裡沁出來。
他們繼續踢著司馬糧,兇狠程度早已遠遠超出了打架鬥毆的界限。司馬糧和沙棗花命在旦夕。這時,一個身體特別離大、滿頭亂髮、滿腮鬍鬚、滿臉煤灰,渾身上下黑透了的人從廢磚窯裡鑽出來。他的腰背不甚靈活,腿也有些僵硬。他從窯溝裡笨拙地爬上來,提著鐵錘一樣的大拳頭,只一下子,便將巫雲雨的肩胛骨砸斷了。這個英雄哀嚎著坐在了地上。其餘三個好漢停住腳。魏羊角驚叫一聲:“司馬庫!”他剛要轉身逃跑,就聽到司馬庫怒吼了一聲,好像平地裡起了一個炸雷,把他們全都震住了。司馬庫掄起鐵拳,第一拳打得丁金鉤眼珠迸裂,第二拳打得郭秋生嘔出了膽汁,第三拳還未舉起,魏羊角便跪在了地上,磕頭如搗蒜,嘴裡連聲求饒:“老爺,老爺,饒了我吧,我是被他們逼著來的,我不來他們就揍我,把我的牙都打出血來了,老爺,饒了我吧……”司馬庫猶豫著,踢了他一腳。魏羊角就勢往後翻滾,然後像兔子一樣逃跑了。很快,在通往村莊的道路上,傳來了他狗叫一樣的喊聲:“抓司馬庫啊——還鄉團頭子司馬庫回來了——抓司馬庫啊——”
司馬庫把司馬糧和沙棗花拉起來,又把母親拉起來。
母親哆嗦著問:“你……你是人還是鬼?”
“老岳母哇——”司馬庫哭了半聲,隨即收腔。
司馬糧大叫:“爹,真的是你嗎?”
司馬庫道:“我的兒,你是好樣的!”
“老岳母,家裡還有什麼人?”司馬庫問。
“你啥都不要問了!”母親焦急地說著,“快跑吧!”
焦急的銅鑼聲和尖利的槍聲從村子裡傳來。
司馬庫抓起巫雲雨,一字一頓地說:“小畜生,跟村裡那些土鱉們說,誰要敢欺負我司馬庫的親人,我就殺他家個雞犬不留!你記住我的話沒有?”
“記住了,記住了……”巫雲雨連聲答應著。
司馬庫一鬆手,他就癱在了地上。
“快跑吧!祖宗……”母親用巴掌拍打著地面,著急地催促著。
司馬糧哭著說:“爹,我跟你走……。”
司馬庫說:“好兒子,還是跟著姥姥吧。”
司馬糧說:“爹,求求你,帶上我吧……”
母親道:“糧兒,別纏著你爹啦,快讓他走!”
司馬庫跪在母親面前,磕了一個頭,淒涼地說:“娘!孩子就託付給您了!俺司馬庫欠您的債,這輩子還不了,就等我下輩子還吧!”
母親哭著說:“我沒把鳳兒和凰兒看好,你不要記恨我……”
司馬庫道:“不怨您,我已經給她們報了仇。”
母親說:“走吧,走吧,遠走高飛吧,什麼仇,什麼怨,越報越深啊……”
司馬庫爬起來,跑進土窯。等他從土窯裡鑽出來時,身上多了一件大蓑衣,懷裡多了一挺輕機關槍,他的腰裡,纏著一圈又一圈銀光閃閃的子彈。他一閃身,便鑽進了高梁地。高梁棵子嘩啦嘩啦響著。母親喊著:
“你聽我一句話,遠走高飛,不要濫殺人!”
高粱地平靜了。月光如水,揚揚灑灑落下。浪潮般的人聲,從村子裡湧出來。
在魏羊角的帶領下,村裡的民兵和區裡的公安員,打著燈籠、點著火把,扛著步槍、紅纓槍,亂紛紛地跑到了土窯前。他們作張作勢地包圍了土窯。裝著一條塑膠腿的楊公安員趴在一堆磚坯後,用一個鐵皮喇叭筒子往窯裡喊話:“司馬庫!投降吧!你跑不了啦!”
喊了半天,窯裡也沒有動靜。楊公安員掏出盒子槍,瞄著磚窯黑洞洞的穹窿打了兩槍。了彈打在窯壁上,產生了嗡嗡的迴音。
“拿手榴彈來!”楊公安員對身後喊。一個民兵貼著地皮、像蜥蜴一樣爬過來,從腰裡拔出兩顆木柄手榴彈,送給楊公安員。楊擰開彈蓋,拉出弦,掛在指頭上,然後一欠身,將手榴彈扔進窯裡。扔完手榴彈他急忙伏下身,等待著爆炸。終於爆炸了。他又扔過去一顆手榴彈,又爆炸了。爆炸的聲波漸漸遠去,窯裡更加寂靜。楊公安員又用鐵皮喇叭喊話:“司馬庫,繳槍不殺!我們優待俘虜!……”回答他的喊話的,只有蟋蟀的低吟和遠處水溝裡青蛙的高唱。
楊公安員壯著膽子站起來,一手捏著手電筒,一手握著盒子槍,對後邊喊道:“跟我上!”兩個膽大的民兵,一個端著步槍,一個端著紅纓槍,彎著腰跟在楊公安員背後。楊公安員每走一步,塑膠假肢就“嘎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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