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部分(第1/4 頁)
肅,好像所有的情景都是她親眼目睹。母親說有一個被葡萄虎子戲過的大閨女肚子大得像甕,葡萄虎子的觸鬚從鼻孔裡伸出來。姐姐們嚇得擠成一團,像一群怕冷的小雞。葡萄虎子居高臨下地盯著六姐,翹起的、分叉的尾巴好像要甩子了,她閉緊嘴巴,拼命掙扎。漸漸毒辣的陽光蒸著大地,葡萄架下熱氣騰騰,宛若蒸籠。六姐汗流如注,體內的溼氣隨汗排出。她驚喜地感覺到身體有了知覺。她終於牽拉著葡萄藤蔓爬了起來。
六姐開始了艱難的尋找,尋找她的巴位元,找了七天七夜,飢了吃幾口野草,渴了喝幾口溪水。冒著被葡萄虎子調戲的危險她在葡萄園裡轉進轉出。她的衣服被荊榛掛破,雙腳血跡斑斑,身上被蚊蟲叮咬出一片膿皰,頭髮凌亂,目光呆滯,面孔腫脹,她變成了醜陋不堪的野人。找到第八天傍晚,她徹底絕望了。在葡萄園邊緣上,她嗅到了一陣陣的腐敗屍體的惡臭,燻得她嘔吐不止。紅日沉入西天的蓬勃雲團之中,似乎要燃起大火燒雲,但終被雲團悶死。空氣凝滯喘不動,蚊蠓撲臉,是大雨的前兆。狼狽不堪的六姐向村莊靠攏。
村外有三間獨立房屋,孤零零的。昏黃的燈光射出來,溫暖著六姐的心。很多古舊的故事都在這樣的獨立房屋裡發生,鬼的故事,盜的故事,俠客的故事。六姐滿腦袋裡都灌滿這類故事。她希望如豆的搖曳燈光下,坐著一個紡棉花的老太婆。她滿頭白髮,兩眼昏花,嘴裡沒牙,手如枯柴,行動遲緩,心地善良。她會熬一鍋小米粥。六姐想著就聽到紡車的嗡嗡聲、聞到小米粥的香氣了。她敲了門。她沒有像故事中說的那樣先用舌尖舔破窗紙偷窺屋裡風景而是先敲響了門。
屋子裡噗地響了一聲,油燈被吹滅了。漆黑,蟈蟈在葵花上繁複地唱著。六姐又敲了幾下門,一個極度壓抑著的女人聲音在屋裡響起“誰?!”
“大娘,行行好吧,”六姐哀求著,“俺是逃難的……”
屋裡良久沉默,六姐耐心等候。房門終於開了一條縫,一個灰白的影子閃出來。
把六姐迎進屋裡的是一個女人。她摸著火鐮火石,噼噼啪啪地打火,火星迸射,落到火煤上。女人吹著火媒,點著豆油燈盞。藉著金黃的燈火,六姐看清了這個年輕女人黧黑的臉和健壯的身軀。她頭上扎著青頭繩,鞋臉上裱著白布,這是新喪丈夫的標誌。六姐心中陡然升起一種與這黑面板女人同病相憐的感覺,不及女人詢問,六姐便珠淚紛紛,撲地跪倒,求告道:“大姐,可憐可憐吧,施捨口熱湯俺喝吧,俺已經七天水米沒沾牙啦……”
那黑面板女人驚訝地揚起修長的眉毛,善良和同情的皺紋在她的臉上像微風吹拂池塘漾起的細波一樣久久沒有消逝。她在往鍋裡添水、灶裡填柴的間隙裡,拿出了幾件衣服,對六姐說:“別嫌髒,換上吧。”
六姐的衣服已經條條縷縷,難以遮體。她周下身上的破衣服時顯出了她的雖然痕傷累累、骯髒不堪但依然光彩照人的身體。當然最讓那女人妒羨、並久久地吸引了她的目光的,還是六姐那對珍貴恣器般的秀美乳房。她的目光讓六姐感到了羞澀和些微的驚懼。六姐背轉身,匆匆地穿上兩件寬大的、散發著黴味的男人衣裳。女人坐在灶前燒火,灶膛裡的火苗映著她的臉膛。六姐感到,黑臉女人那兩隻深不可測的眼睛裡隱藏著許多秘密。
喝著滾燙的菜粥,六姐毫無保留地對黑臉女人訴說了自己身世。當說到披荊斬棘尋失七晝夜時,六姐的淚珠落進粥碗。那女人似乎被六姐的故事感動了,她眼睛潮溼,呼吸急促,手中的燒火棍在灶前的平地上畫出了無數的圓圈。
室外又下起了疾雨,腥冷的潮氣從門縫裡洶湧撲入。油燈油盡熄滅,滿屋古怪的香氣,灶膛裡餘燼溢位微弱的暗紅的光芒,映照著女人嘴裡陰森森的白牙。六姐想起了狐狸,一時竟懷疑這女人是不是狐狸精變化的。村外的獨立房屋,風雨交加的夜晚,落難的人,正是產生狐狸精的氣氛和環境。這樣想著,就發現那女人的鼻樑像塊灰白的橡皮一樣拉長了,眉眼也漸漸模糊,光滑的肌膚上似乎佈滿了毛茸茸的金毛。六姐幾乎要驚叫起來了。女人嘆息一聲,說:“時候不早了,睡吧。”說完她便站起來,指指牆角那一堆光潔的麥秸草,說“委屈你一夜吧,大妹子。”
六姐鑽進草窩,感到幸福無比,什麼樣的綢被緞褥,都不如這草窩窩舒坦。她很快便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六姐醒來,發現那黑麵女人坐在門檻上發愣。她身上披著一件大蓑衣,頭戴大斗笠,好像一個正在河邊垂釣的漁翁。她對著六姐淡淡一笑,道:“醒了?”六姐對自己的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