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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看見女傭時,她又若無其事地重新坐好。女傭問了好幾遍要找誰,她也不指名。
過了片刻,一個十七八歲的藝妓走了進來。島村一見到她,下山進村時那種思念女人的情趣就很快消失,頓覺索然寡歡了。藝妓那兩隻黝黑的胳膊,瘦嶙嶙的,看上去還帶幾分稚氣。人倒老實。島村也就儘量不露出掃興的神色,朝藝妓那邊望去。其實是她背後窗外那片嫩綠的群山在吸引著他。他連話也懶得說了。這女子實在像山村藝妓。她看見島村繃著臉不說話,就默默地站起身來有意走了出去。這樣就顯得更加掃興了。這樣約莫過了個把鐘頭。他在想:有什麼法子把藝妓打發走呢?他忽然想起有張電匯單已經送到,於是就藉口趕鐘點上郵局,便同藝妓一起走出房間。
然而,島村來到客棧門口,抬眼一望散發出濃烈嫩葉氣息的後山,就被吸引住了,隨即冒冒失失地只顧自己登山去了。
有什麼值得好笑呢?他卻獨自笑個不停。
這時,他恰巧覺得倦乏,便轉身撩起浴衣後襟,一溜煙跑下山去。從他腳下飛起兩隻黃蝴蝶。
蝶兒翩翩飛舞,一忽兒飛得比縣界的山還高,隨著黃色漸漸變白,就越飛越遠了。
“你怎麼啦?”女子站在杉樹林蔭下,“你笑得真歡呀。”
“不要了呀。”島村無端地又笑起來,“不要了!”
“是嗎?”
女子突然轉過身子,慢步走進杉樹叢中。他默默地跟在後頭。
那邊是神社。女子在佈滿青苔的石獅子狗旁的一塊平坦的岩石上坐了下來。
“這裡最涼快啦。即使是三伏天,也是涼風習習的。”
“這裡的藝妓都是那個樣子嗎?”
“都差不多吧。在中年人裡倒有一個長得挺標緻的。”她低下頭冷淡地說。
在她的脖頸上淡淡地映上一抹杉林的暗綠。
島村抬頭望著杉樹的枝梢。
“這就夠啦!體力一下子消耗盡了,真奇怪啊。”
杉樹亭亭如蓋,不把雙手撐著背後的岩石,向後仰著身子,是望不見樹梢的。而且樹幹挺拔,暗綠的葉子遮蔽了蒼穹,四周顯得深沉而靜謐。島村靠著的這株樹幹,是其中最古老的。不知為什麼,只是北面的枝椏一直枯到了頂,光禿禿的樹枝,像是倒栽在樹幹上的尖樁,有些似凶神的兵器。
“也許是我想錯啦。從山上下來第一個看到你,無意中以為這裡的藝妓都很漂亮。”島村帶笑地說。
島村以為在山上呆了七天,只是為了恢復恢復健康,如今才發覺實際上是由於頭一回遇見了這樣一個雋秀婀娜的女子。
女子目不轉睛地望著遠方夕暉晚照的河流。閒極無聊,覺著有些彆扭了。
“喲,差點忘了,是您的香菸吧。”女子儘量用輕鬆的口氣說,“方才我折回房間,看見您已經不在,正想著是怎麼回事,就看到您獨自興沖沖地登山去了。我是從視窗看見的。真好笑啊。您忘記帶煙了吧,我給送來啦。”
於是她從衣袖兜裡掏出他的香菸,給他點上了火。
“我很對不起那個孩子。”
“那有什麼呢。什麼時候讓她走,還不是隨客人的方便嗎?”
溪中多石,流水的潺潺聲,給人以甜美圓潤的感覺。從杉樹透縫的地方,可以望見對面山上的皺襞已經陰沉下來。
“除非找個與你不相上下的,要不,日後見到你,是會遺憾的。”
“這與我不相干。你真逞能呀。”
女子不高興地嘲諷了一句。不過,他倆之間已經交融著一種與未喚藝妓之前迥然不同的情感。
島村明白,自己從一開頭就是想找這個女子,可自己偏偏和平常一樣拐彎抹角,不免討厭起自己來。與此同時,越發覺得這個女子格外的美了。從剛才她站在杉樹背後喊他之後,他感到這個女子的倩影是多麼嫋娜多姿啊。
玲瓏而懸直的鼻樑雖嫌單薄些,在下方搭配著的小巧的閉上的柔唇卻宛如美極了的水蛭環節,光滑而伸縮自如,在默默無言的時候也有一種動的感覺。如果嘴唇起了皺紋,或者色澤不好,就會顯得不潔淨。她的嘴唇卻不是這樣,而是滋潤光澤的。兩隻眼睛,眼梢不翹起也不垂下,簡直像有意描直了似的,雖有些逗人發笑,卻恰到好處地鑲嵌在兩道微微下彎的短而密的眉毛下。顴骨稍聳的圓臉,輪廓一般,但膚色恰似在白陶瓷上抹了一層淡淡的胭脂。脖頸底下的肌肉尚未豐滿。她雖算不上是個美人,但她比誰都要顯得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