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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韓柏等回到武昌的別府,安頓好各個夫人,待諸事妥當後,已是三日後的事,範韓兩人才有空去小怒蛟探訪浪翻雲。
憐秀秀因有多月身孕,不便招呼客人,打過招呼後,回內室去了。
浪翻雲仍是那副閒逸灑脫的樣子,只是眼神更是深遂不可測度,一舉一動,均有種超乎塵俗的超然意態。
花朵兒奉上酒餚後,退出廳外,剩下三人把盞對酌。
浪翻雲早到了辟穀的境界,只喝酒,不動箸。
閒聊幾句後,韓柏說了到慈航靜齋的經過。
浪翻雲傾耳細聽罷,動容道:“夢瑤本是斷了七情六慾的修真之士,但為了師門使命,故拋開一切規條法則,投入慾海情網中,其中困難兇險,實不足為外人道,一個不好就會舟覆人陷,永遠沉淪。只有她的定力慧心,才能於最關鍵時刻脫出羅網,教人佩服。”
範良極擔心地道:“但若偶一不慎,修死關者將全身精血爆裂而亡,教人怎放得心下。”
韓柏悽然長嘆!自靜齋回來後,他從未有一天真正開懷過,對著諸位嬌妻時只是強顏歡笑。
浪翻雲微微一笑道:“大道至簡至易,無論千變萬化,都是殊途同歸。佛道兩門,最後不外返本歸原,尋真見性。劍心通明乃慈航劍典的最高境界,一旦大成,絕不會再次迷失。當日夢瑤受不了魔種的誘惑,皆因尚看不破師徒之倩,仍未能臻至大成之境。故初時對小柏如避蛇,但現在道功已成,所以反不怕表達愛意。至於死的的兇險算得了什麼,任何修天道的人都義無反頗,甘之如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置於死地才有重生的機會。”
韓柏的心舒服了點,道:“那靳冰雲是否精神有點問題呢?”
浪翻雲啞然失笑道:“切勿胡思亂想,靳冰雲能被言靜庵選為傳人。姿質應不下於夢瑤。況又身兼魔師宮和慈航靜齋兩家真傳,怎會如此不濟。不過她究竟處於何種禪境道界,則非我們這些旁人能夠明白的了。”
韓柏道:“可是我初遇到她時,她確處在非常失意低沉的狀態裡,回靜齋後又遇上言靜庵的仙逝。恐怕……”
範良極徐徐撥出一口香草。點頭道:“我倒同意老浪的說法,以言靜庵出神入化的功力,難道不可以多延幾年壽命嗎?尤其她修的是僅次於死關的撒手法,應該可控制何時仙遊。她故意讓自己最關切的徒弟目睹她的遺骸,其中必有深意,極具禪機。”
浪翻雲聽到言靜庵的名字時,眼中露出莫名的傷感之色,神情木然,片晌才介面道:“範兄說得好,靳冰雲的失意落漠。皆因她愛上了龐斑。後來龐斑超脫一切,立地頓悟,由魔人道。她也由苦戀中解放了出來,才有毅然返回靜齋之舉。她的赤足,正代表著放下一切,進入忘情的禪境,絕不是神智出了問題。”
範良極道:“老浪你和言靜庵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浪翻雲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淡淡道:“每個生命都是一段感人的故事。代表著人在這苦海無邊的俗世間苦中作樂的努力。在大多數時間裡,我們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夢幻般地不真實。只有在某一剎那,我們受到某種事物的引發和刺激,精神才能突然提升,粉碎了那夢幻的感覺,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眼前的一切再次“真”了起來,成為畢生難忘的片段,亦使生命生出了意義。”接著沉沉一嘆道:“靜庵三次紓尊降貴來見我浪翻雲,使我生命裡多添了三段難忘的經歷,浪某真是感激零涕。範兄苦苦追問,不外是想知我是否愛上了言靜庵。又或言靜庵是否愛上了我。這樣的答案。範兄滿意了嗎?”
範良極聽著他這番放人深思的說話,和語裡言間傷感之意,沉默下來,不再追纏。
韓柏卻給他的說話挑開了情懷,輕輕道:“自從看到夢瑤在我眼前來了又去了,我忽然對所有人世間你爭我奪的事感到無比厭惡,那都是全無意義的事情。像靳冰雲在聽雨亭寫字,藉字通禪,憑書入道,使生命融和於天地萬物,那才是真正把握到生命,掌握到了這一刻的真諦。”
範良極出奇溫和地道:“你既能有此體會,應為夢瑤進入死關而欣慰,為何每當獨自一人,又或對著我時,都苦喪著臉,不怕令夢瑤失望嗎?”
斡柏雙目立即溼了起來,嘆道:“無論她是成仙成佛,對我這凡人來說。總是死了,再不會回來,仙蹤不再。你這些天不也是鬱鬱不樂嗎?連吵架的興趣都失去了。”
浪翻雲微一揮手,廳內燈火全滅,但由左側窗臺透人的月色,卻逐漸增凝,現出廳內的傢俱和三人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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