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年夜飯(第1/2 頁)
住校的第一天,裴音鑽到下面一層的櫃子裡摞衣服,因為在退出來時碰到了腦袋,疼得躲進被窩悶頭哭了三分鐘。
她一貫愛鑽櫃子,往常都是李承袂護著她的腦袋把她提出來,這次還是頭一回腦袋磕到櫃頂。
空調熱風吹得人頭昏腦漲,面中發乾,裴音捂著腦袋,眼眶紅腫從被窩裡爬出來,等向韓羽回來幫她上藥。
向韓羽就是陳寅萍先前談上的女朋友,跟他們同級,常為能變漂亮一點兒而用各種稀奇古怪的小方子。
裴音住校後,同她成了舍友,兩人常在深夜說悄悄話,大多數時候都是向韓羽說,裴音聽。
裴音一貫走到哪帶到哪的鐵尺子不見了的事,就是向韓羽發現的。
這把尺子對裴音的意義重大,尤其是在她自殺過後,更有了別的意味。
裴音把所有的收納製品細細翻了一遍,最終確定是李承袂扣下了她的鐵尺,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裝進她的行李。
但彼時她還不想見到他,遂努力忍下了這口惡氣,打算等等什麼時候躲無可躲,見到了他再要。
傷口結痂,餘下要做的就是祛痕。
李承袂不再主動出現在妹妹的生活裡,但每週都讓楊桃親自來送淡化疤痕的藥膏,檢查傷口的恢復情況。
及等年關,連高三的學生也開始放假時,裴音腕間只剩淺紅微凸的一道印子,似乎很快就要恢復平整。
而她在這一年最後幾個月裡做過的大膽又越軌的事情,好像也要隨著逐漸恢復的傷口,被李承袂若無其事地翻過去。
十幾歲的女孩子精力旺盛,愛得快討厭得快,生氣得快原諒得也快,連注意力都轉移得快。
活動範圍大部分限制在校內之後,裴音終於逐漸不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想著為自己的愛情要死要活,而把重心重新放回到學習上。
李承袂從不主動做什麼,現在連她也消停下來,好像一切就都自此停在原地,不越過底線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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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缺了十七年的父愛在裴音回到春喜後姍姍而來,但實際上她也已經不大需要了。
李宗侑為妻子到春喜定居,並不過問公司的事,連家裡在春喜的產業也不關心。李承袂是從爺爺那裡接手了公司,作為父親,李宗侑向來不否認自己的失職。
他跟小女兒講了很多話,裴音只記住了這一句。
爸爸說:“噢,承袂啊……他從不回來過年的。我對你們兩個孩子,都欠太多了。”
這話說完不過三天,除夕當日的傍晚,久未得見的男人卻突然出現在家門口。
李承袂臉色沉靜,舉止自然,似乎在這個時候作為長子回來吃年夜飯,是自己多年以來的習慣。
這頓年夜飯吃得尷尬而祥和,讓裴音苦不堪言。她在媽媽的視線催促下不情不願地舉起杯子,被迫用果汁代酒,並在開口之前,明晃晃瞧出座位對面哥哥的等待意味。
李承袂在等她向他敬酒,而後屈尊般地和她輕輕一碰杯沿,盯著妹妹的眼睛,將那一口酒水嚥下去。
期間男人只輕輕“嗯”了一聲,更多的是看她。可即便如此,專注的目光還是在裴音心裡不斷引發餘震。
她僵硬地坐在座位上埋頭吃飯,直到晚餐結束,李承袂在電視上春晚的背景音中拿著紅包走過來,冷淡開口問詢她的同時,動作輕柔捏住她的手腕,撩起茸茸的毛衣袖口檢視疤痕的恢復程度。
彷彿之前遣秘書來定時送藥的事情與他無關。
“怎麼瘦成這樣?”
男人皺著眉,情緒不佳的樣子。他說話的聲音不大,單看錶情會覺得是在教育小孩。
而話音落下的當口,乾燥溫熱的拇指卻緩緩押在妹妹手腕動脈的位置,堂而皇之當著父母的面輕輕地揉。
裴音為自己落於下風感到不解。
被拒絕的人是她,被送進醫院的是她,把心裡的感情掏了個乾淨反被罵白眼狼的是她。為什麼她要這麼怕和他見面,怕他的靠近?
“你心疼我?”裴音仰起頭問他。
她能聞到哥哥身上若有似無的熟悉氣味,目光所及是李承袂的腰腹,以及他後面,爸爸媽媽投來的關切眼神。
“我只是在意我養出來的那些肉……學校裡呆了沒兩個月,全瘦沒了。”
李承袂依舊皺著眉,表情不變,看起來並不受妹妹話語的影響。
他說話一直如此,在公開場合,對她從來都是這種看不上的態度。